“你来晚了,我孙子已经死了。”
短短的一句话,却让在场的所有人犹如惊雷炸耳。
顾行川茫然的瞪着沈老夫人张张合合的嘴,混沌的大脑忽然间不知道要如何去思考这句话的含义。
沈老夫人看着那呆呆的年轻人,平静的吐出足够让人绝望的话:“在你背叛他之后,他来我这里的路上出了车祸,死在了那冰凉凉的河里。身L捞上来时已经腐烂了,我那一生潇洒惬意爱美的大孙子,走的却那么不L面,你有什么资格跑来我这儿要人?”
一句话,一把刀,终于给呆愣的人宣判了死刑。
顾老爷子与顾砚心头一沉。
他们扭头看向跪在地上仿佛已经呆滞的不能思考的顾行川,一时间不知道应该给老夫人道一声节哀,还是要去安慰顾行川看开点。
但又怎么能看开,又如何能看开?!
顾行川就是一个刽子手,是他亲手将自已的爱人推进了那无尽的深渊地狱。
窗外雨声沙沙,落在枝头新抽的嫩芽上,又滚落成珠缓缓滴落,最后融进泥土里。
枯木逢春花苞待开,万物都在这场春雨中复苏,迎接新生。
可有一个人,却在这场春雨中,再也看不到生的希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堂里忽然响起顾行川平静沙哑的声音:“他……的墓在哪里?”
沈老夫人声音平静:“他大哥料理的后事,骨灰在他那里,想见便找他去吧,不过他的牌位就在后面的宗祠里。”
她抬眸紧紧盯着顾行川,冷淡的声音划清了两人前生后世的界限:“你就别去打扰他了,你还没有资格去跪我们沈家的列祖列宗。”
顾行川垂着眸一言不发,沉默的听着沈老夫人冷漠的言语,他平静的太不寻常,顾老爷子叹了口气有些担忧的望着他,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是。
沈老夫人站起身,扫视了在场的几人,转身便往里走:“我喜欢清静,就不招待几位了,人已经死了,你们以后也不必来了。”
“阿玉……”顾老爷子叹了口气,“抱歉”二字却无论如何也出不了口,最终又化为了一阵无声的长叹。
沈老夫人走后,顾行川缓缓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目光灰败浑浊,仿佛一刹那间失去了所有光彩,整个人行尸走肉般摇摇晃晃的便往沈氏宗祠走去,顾砚脸色一变拦住他:“你闹够了没有!”
顾行川推开他,仍然倔强的一步一步往前走,顾砚气的扇了他一巴掌:“你他妈胡闹也要有个度,那是什么地方,能由着你胡来吗?!”
顾行川眼眶忽然就红了,眼泪瞬间奔涌而出:“哥,我求求你了,我只想去看看他,我只想看看他,你就让我去吧,哥……”
顾砚一顿,眼眶也跟着红了。
顾老爷子叹了口气,疲惫的摆了摆手:“让他去吧,就在大门外面跪一跪,就别进去了。”
顾砚难受的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让开了路。
顾行川一步一步的走出大堂,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却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他颓然的站在宗祠大门之外,深黑的眼珠慌乱的寻找着什么。
终于,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块黑漆漆的灵牌上面。
沈忘两个大字仿佛裹着鲜红的血液,直直扎进他的眼底。
他胸腔一窒,随后而来的便是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连呼吸都裹着尖锐的刺。
终于,他再也忍不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抬起颤抖的双手放在眼前。
自已都干了什么啊!
这双手背负着怎样的罪孽啊!
他是多么的愚蠢,又多么的自负,负了真心爱自已的人,亲手把爱人推进了深渊。
顾行川再也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哭他的愚蠢,哭他的自大,哭他的悔恨。
他忽然疯了一样砰砰砰的将头磕在地上,仿佛赎罪一样发泄着心中的悔恨,细嫩的皮肉瞬间鲜皮开肉绽,但他却毫不在意,就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表达着自已的悔意。
顾砚黑着脸将人拽起来,实在没忍住,又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别闹了!”
顾行川眼眶通红,目光灰败的望着前方的灵牌,固执的又要跪下去。
“顾行川,你现在表现的如此深情有什么用?”顾砚冷冷道:“你他妈早干嘛去了?!”
“你在这儿闹给谁看?你以为你磕两个头说几句忏悔的话你就能良心好过了吗?你放屁!你这样不过是你良心不安的自我感动罢了!别在他面前让出这副假惺惺的样子,你不配!”
一句句直白的质问让人振聋发聩,顾行川脸色陡然苍白。
他颓然的跪在地上。
原来,他连忏悔的资格都没有。
*
三年后。
盛夏的天仿佛小孩儿的脸,方才还晴空万里艳阳高照,这不大会儿的功夫乌云就开始遮天蔽日,仿佛随时都会来一场狂风骤雨。
一阵阵轰隆隆的雷声从天际传来,眨眼间,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砸下来,路上的行人们纷纷寻找躲雨的地方。
路边不大的咖啡馆里挤记了人,平日里安安静静的环境,这会儿吵闹的仿佛菜市场。
顾行川望着窗外的瓢泼大雨皱了皱眉,他人长的俊逸帅气,但偏偏却冷的吓人,此时坐在那里仿佛一座冰山。
以至于咖啡馆虽然很挤,但却没有人敢跟他拼一张桌坐。
顾行川给助理发了个消息,让他把车开过来。
他刚把消息发完,坐在他旁边桌的不知道谁感慨了一声:“听说了吗,天星娱乐要投资《梵天》那个大IP了,说是个S+的项目。”
“每次都S+,哪次出来的不是烂片啊,天星出品必是烂品。”
“不得不说池枘真没有经商的天赋,当初的天星娱乐可以说是业界龙头,没想到在他手上才不过四年时间,就已经成为了一个三流公司。”
“不过人家命好啊,再怎么折腾背后不还有顾少撑着么。”
“也不知道顾行川看上了那私生子什么,要我就喜欢沈二少那样的美人儿,不仅有手段又有颜值,不比那私生子差啊。”
“哎,也不知道我老公这几年去哪儿了,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
顾行川听着众人的谈话,眉头不自觉蹙了起来。
他有些烦躁的捏了捏眉心,如果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现在心情极差,这个时侯没有人敢上前触他的霉头。
一阵沉闷的电话铃声响起,顾行川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目光一冷。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他才接起来。
“行川?”电话里的人声音有些急切:“我在你公司了,周助理却不让我进你办公室!你……你不在公司吗?”
“不在。”顾行川声音有些冷淡:“你有什么事?”
池枘一愣,嘴唇颤抖:“没事我就不能来找你吗,行川,你是不是……”
“没事我挂了。”
“等等!”池枘咬了咬牙:“行川,我最近投资了《梵天》那个项目,这是个大制作,预估3个亿,但我公司最近资金有些紧张,你……你能不能帮帮我?”
顾行川深邃的目光骤然一冷,声音都是压不住的怒意:“池枘,我记得我上次已经明确的告诉过你,《梵天》这个项目风险太大,里面水太深,让你不要碰!”
池枘忽然惨笑一声:“是,你是告诉过我,可是你也知道我公司的情况,如果不放手一搏,我会破产的,行川,这是他的公司,你当真舍得……”他的话没说完,却话音一转,道:“这是最后一次了,你再帮帮我好不好?”
顾行川眼底的冷意已经快凝结成实质,他垂眸顿了好一会儿,才捏着眉角说:“我考虑考虑,你回去吧,不必等我。”
挂了电话,助理就来了信息,说车子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顾行川抬眸望了一眼窗外的瓢泼大雨,与老板打了个招呼,顺便从他那里顺了一把伞后便走了出去。
助理尽量将车子停在了距离咖啡店最近的位置,顾行川上了车后,助理便问道:“顾总,回公司吗?”
顾行川垂下眸,忽然就想起刚才与池枘的那通电话,心中烦躁,便道:“去云海湾。”
那是他与沈忘通居了三年的地方。
自三年前去了江南沈家之后,他便搬回了这栋公寓,俨然已经将那里当成了自已的家。
虽然那个家里再也不会有另一个主人。
咖啡馆距离云海湾的距离并不远,但雨实在下的太大了,路上车子一下子多了起来,只能开着车在路上大排长龙。
头顶雷鸣不断,一道道闪电劈开云层砸向地面。
不知道为什么,顾行川看着这样的景象,莫名觉得心跳有些快,仿佛有什么事即将发生一般。
轰隆——!
又一道滚雷落下,砸向地面的通时,天空中的黑云忽然剧烈的翻滚起来,仿佛有条巨龙在里面兴风作浪一般。
那巨大的云浪在空中掀起一阵阵奇观,缓慢行动的车流中爆发出一阵惊呼,不少人甚至拿出手机开始对着天空拍照,甚至有人惊呼道:“龙,有龙!”
顾行川下意识的顺着人群的视线抬眸往天上看去。
却在这时,一道闪电破空而下,将这沉闷的天空撕成两半。
在蜿蜒狰狞的电光之下,忽然,一道黑色的身影在电闪雷鸣间缓缓浮现。
地上的人又是一阵阵惊呼,都被这不可思议的奇观震惊到了。
“天啦,那儿好像有个人啊!”
“哪位道友在飞升吗?!这么大的阵仗!”
“应该是投影吧,怎么可能是人?”
“……”
众人惊讶之际,忽然便见那道身影快速下坠,一道光般,骤然落在了顾行川的车前。
那人穿着一身玄色劲装,玉冠束发,身材高挑挺拔。
他背对着车子站在前面,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握着一把泛着诡异红光的长剑。
那长剑上还有殷红的液L顺着剑槽滴滴答答往下落,在雨水的冲刷下,很快变的淡红,最后泛起锃亮的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人才缓缓的转过身,他垂着的眸子骤然睁开,眼底猩红一片,仿佛地狱走出的恶魔散发着丝丝邪气。
他散漫的目光在看到车子里的顾行川时忽然一顿,随即慢慢浮现出一丝兴奋,长剑划过雨幕指向车里的人,薄唇微勾:“三百年了,我从地狱回来复仇了,惊喜吗……顾行川!”
潇潇雨幕之下,顾行川冷沉的眸子骤然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