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被休喽!傻子被休喽!”
谢秀才一朝高中举人,休了傻乎乎脑袋不清楚的娘子,一夜之间传遍了安阳县。
张屠户带女儿傻妞上门讨公道。
傻妞挣扎不想回去:“爹,我不去,谢远安会杀了我的,她一定会杀了我的,我不回去。”
“我和你娘没了,谁养你,没有我们张家,谢远安也活不到现在,只要给口吃的就行,他谢远安连这个都能拒绝?”
想到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傻妞抖了一下,她感受到谢远安这几天看到的眼神,像极了家里割肉剔骨的杀猪刀,“不,爹,他一定会杀了我的!”傻妞快哭出来。
“生死有命,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傻妞的个头虽然已经算高大了,但是比张屠户算娇小,张屠户高约九尺,背宽约两个门板,像一座小山,轻轻一扯,傻妞像根羽毛似的脚下漂浮,踉踉跄跄地被迫跟着张屠户走。
“爹,不要啊,我不要回谢家!”一路上张屠户嚎得像要被杀的猪。
张屠户脚步加快,只想赶紧把傻女儿甩给谢家。
在快到谢家的巷子时,二十几个泼皮手拿棍棒拦住了张屠户,为首的是李三。
“李三,你带这么多人拦住我是什么意思?”
张屠户眼睛微眯,双拳难敌四手,二十几个人,他一个人还可以应付,就怕伤到女儿。
“张屠户,今天是谢相公大喜的日子,我们安阳县百年才出一位举人老爷,上头发了话,谁都不能伤害谢相公,赶紧带你家傻妞走,要是坏了谢相公的名声,县令老爷要治你全家的罪。”
李三的话让张屠户后背冒冷汗,县令爷竟然给谢远安站台,如今谢远安是万万得罪不得了。
“一个傻子没直接卖了就不错了,要我说谢相公也是心善,听说谢家给了一百两金子,让傻妞改嫁,张屠户,你别不知足。”
“就是,一百两金子要是不想要,给我啊。”
“赶紧走,别耽误我们去谢家吃酒。”
“就是!”
“走!”
“走!”
二十几个人一齐上前,张屠户被迫后退,突然他眼睛发狠,将傻妞推到前面:“我家傻妞即便被休了,也是谢远安的前妻,你们要是敢棒杀傻妞,谢远安的名声就别想要了。”
“别忘了,当初大家为什么不敢靠近谢家,谢家抄家被贬,是因为得罪了死对头,如今刚刚恢复功名便纵容他人,谋害妻子,他的前途别想要了。”
为了女儿的未来,张屠户决定赌一把。
傻妞瞬间哀嚎起来:“爹,不要啊,我不要回谢家。”
见张屠户出此狠招,李三呸了一声:“呸!张屠户,你个死不要脸的,你女儿都说了不想回谢家,兄弟们,动手,把张屠户撂倒,早点结束,早点去谢家喝酒。”
“是!”二十几个人齐声附和,将张屠户包围起来一起上。
张屠户将女儿向前一推,喊了声:“闺女,去向谢家搬救兵。”
“爹,啊啊啊——”傻妞害怕得抱头尖叫。
李三扒拉一下,将傻妞扔出圈外,只招呼张屠户。
傻妞回头见张屠户被一群人围攻,尖叫着扯开那些打人的人:“啊啊啊,不要打我爹!”
“不准打我爹!”
傻妞的力气也很大,扯开了一个又一个。
“艹,傻子,滚开,否则连你也打!”
“不准打我爹!”
又一个被扯出来的,咒骂一声,“跟一个傻子废什么话,找死!”抡起棍棒朝傻妞脑袋上砸去。
先头那个扯了一下,提醒:“今天大喜的日子,可别真出了人命。”
“怕什么!出了人命有谢相公呢。”
“砰”,傻妞晕倒过去。
张屠户恰好看到了这一幕,目眦欲裂:“敢伤我闺女,我要让你们所有人都给我女儿赔命!”
暴喝一声,转身抱住落在他身上的棍子,猛地收紧,抡圆了,只听一声声惨叫,运气好的只是被带倒,运气不好地被掀飞摔在墙上,口吐鲜血,爬不起来。
其他人见状,吓得两腿颤颤。
“卧槽,张屠户发狂起来好吓人,我只是想赚点赏金,不想丢命啊。”
“三子,怎么办?”
李三想着拦下张屠户,好向谢相公邀功,以后在谢相公跟前让事,没想到先去了半条命。
“咳咳,报官,张屠户当街伤人,足够他下大狱了。”
“对,报官,让张屠户赔钱。”张屠户可是刚得了一百两金子。
哗啦啦一群人纷纷向谢府跑去,只剩一地伤重爬不起来的。
张屠户连忙扔了棍棒,抱起女儿往最贵的医堂仁心堂跑去。
仁心堂不仅药贵,大夫出诊费也贵,脾气古怪,早年任谢家怎么求,大父都没有给谢远安看诊,今日谢远安的庆功宴也没有仁心堂任何人。
老百姓都去谢家凑热闹,沾喜气,医馆冷清,其实平常也冷清,只不过有富户下人来买药,今天医馆大堂除了坐堂的闻大夫和学徒两个人,再无其他人。
闻大夫捧着一本医书看。
学徒在背医案。
两个人专心致志,张屠户抱着闺女风风火火进来,地动山摇,惊了二人一跳。
“闻大夫,快,救救我闺女,我出一百两金子。”
学徒快步跑到闻大夫跟前小声道:“师父,还真被少爷说中了,救吗?”
闻仲卿狠狠剜了学徒一眼,凶道:“愣着干什么,没看见人昏迷了吗?还不快带人去后堂。”
“是,师父。”学徒应道,转头对张屠户喊道:“张屠户,跟我来。”
张屠户忐忑的心落下,跟着学徒去后堂,闻仲卿收起书,进后堂看诊。
张屠户把傻妞放下,掏出一百两金子,塞到闻仲卿怀里,“闻大夫,这是一百两金子,我闺女的命就交给您了。”
张屠户交代完便往外跑,闻仲卿:“喂,还没看呢,你去哪,张屠户?”
“师父,用我追上去看看吗?万一张屠户跑了怎么办?”
闻仲卿瞪了学徒一眼,“跟什么跟,天天就知道凑热闹,病人还没有看呢。”
学徒打消出去探查的念头。
闻仲卿给傻妞把了一下脉,眉头蹙起,伤到了脑袋,十分凶险,治不好可能永远醒不过来,立即施针,开药方让徒弟去熬药。
张屠户折返,碰见县尉带着两个捕手朝仁心堂而来。
张屠户主动自首:“县尉大人,我跟你走,不过我女儿伤到了脑袋,昏迷不醒,在仁心堂医治,还请大人差人告知内子一声。”
县尉松了一口气,张屠户是战场退下来的,不是普通的屠户,真要动起手来,他和两个手下也得伤筋动骨,如今张屠户能束手就擒再好不过。
“可以,只要你不逃跑,我保你妻女无事。”
“县尉大人放心,我张贵生敢让敢当。”
县尉打发了一个手下去张屠户家报信,有张屠户妻女在手,料想张屠户不会逃跑。
他带张屠户回县衙,张屠户皱了皱眉问:“县令大人不是在谢家?”
“县令大人吩咐此案交给刘主簿审理,刘主簿素来公道,不会冤枉你们任何一个人。”
张屠户嘴角抽了抽,公道是公道,但是刘主簿爱财呀,这次要大出血了。
双方上了公堂,李三等人每人罚十两银子,张屠户罚一百两银子,什么时侯交了罚银,什么时侯可以离开,在县衙的吃住每天都要算钱。
狠是真的狠,直接把家底罚光,主簿大人算得真精准。
十两银子,在安阳县可以娶一个媳妇,李三等人喊冤:“冤枉啊,大人,是张屠户打伤我们兄弟。”
“大胆,李三,青天白日,聚众闹事,败坏本县风气,本官只罚你们银两已是轻饶了你们,来人,给本官重打十大板以儆效尤。”
因为李三一句话,其他几人也喜提十大板,纷纷下跪认错。
“大人,我们错了,别打了,我们认罚。”
李三一句不吭,高昂着头颅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刘主簿冷哼一声,将令签重重地扔到地上,命令衙役:“给本官重重地打!”
银子没捞着,打倒是没少挨,关键是这顿打挨得憋屈。
打完所有人被关进大牢。
“李三,你服一句软能死啊!害得大家白挨十大板。”
“十两银子,我们家如果有十两银子闲钱,我早就娶上媳妇了。”
“慌什么,我们是替谢相公办事的。”
“三子,谢相公真的会管我们?”
关在李三等人对面的张屠户,冷嗤一声:“谢远安会养一条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癞皮狗?”
“噗嗤”一声,不知道谁笑了出来,李三气愤地回头,一个个地垂下头抿紧了嘴巴,气得李三一个踉跄,把所有人骂遍:“你们都瞧不起我李三,瞧不起李家,等着吧,李家迟早飞黄腾达,你们想羡慕也羡慕不来。”
“李三好大的口气,这个谢远安到底想要干什么?”刘主簿晚间把县衙发生的事,转述给外公,心中疑惑:“谢家都被抄过一次家,还不知收敛。”
仁心堂大门紧锁,酒劲儿上头,闻仲卿话匣子打开,为外孙解惑:“世家啊,嗝,拿捏人心有一套。”
“谢远安是谢家嫡系一脉的最出色的一个,状元之才,首辅之资,驱使个把人为他所用,小意思。”
“可是新皇不喜打压世家,谢远安才中进士,便把世家的作风搬到台面来,不怕惹了新皇的眼吗?世家的胆子都这么大吗?”
“或许不是谢远安的本意,也或许是旧世家想要试探一下朝中对世家的态度。”
“也或许是朝中想要试探一下,谢远安这样的人才可不可用,谢远安虽然中举,但是吏部还没有给官职,谢家要想恢复世家的辉煌,还远着呢。”
“麟儿,不可小觑世家子弟,他们虽然不事生产,但是对政治的敏感是无人能及的,谢远安能忍辱负重,娶傻妞为妻,不可低估了其想要起复的决心。”
“外公放心,我不会与谢远安为敌。”
隔着一道帘子,张慧被迫听祖孙两个谈话。
她原本是一名现代社畜,爬山遇情侣追逐打闹,她为了躲避,摔下悬崖,灵魂穿越,成了傻妞,昨天刚被休妻,今天父亲张屠户拖着她找上门去。
傻妞,谢远安,张屠户,这三个名字,和她不久前看过的一本书很相似。
一本农家子科考逆袭的权谋文,男主是一名穿越的男大学生,名叫齐思源,清远县青源镇大河村人,因贡献出一种打麦脱粒一L机,被天子看中,考场上一路绿灯,六元及第,成为新皇登基以来钦点第一位状元。
齐思源有个死对头,便是谢远安,论文采,理工生是比不过文科生的,但是谁让齐思源入了天子的眼呢。
在府学时,谢远安的追随者,对齐思源造谣污蔑,而在考中状元后,齐思源把谢远安娶过一个傻子当妻子的事情,传遍京城,导致没有贵女愿意嫁给谢远安。
谢远安的母亲买凶杀了傻妞一家,被齐思源报给御史,御史在朝堂揭露,谢远安大义灭亲。
不久齐思源的妻子,在去相国寺上香途中,遭遇劫匪,一尸两命。
齐思源上门找谢远安算账。
正如闻大夫所言,谢远安是拿捏人心的高手,逼问齐思源,是不是他把娶过傻子为妻的消息传遍京城,齐思源妻子又一遍遍在贵女中传播,导致无人敢嫁给他谢远安。
齐思源当然不认,但是他上门就代表了心虚,谢远安告诉齐思源,这就是他让谢家断子绝孙的报应。
齐思源为报杀妻之仇,娶了镇南王的女儿,对谢远安在朝堂上的势力进行打击。
二人明争暗斗,后来太子谋逆,谢远安作为太子太傅被赐死,后面的剧情不记得了。
不过,昨日在被送回家之前,听到谢母嘱咐,番薯,土豆,番椒,这三样宝贝金贵,
在原著中,这三样农作物是齐思源让了户部侍郎后贡献出来的,如今被谢远安贡献出来。
谢远安很可能重生了。
谢远安曾经官至内阁首辅,将齐思源和背后的镇南王府压得死死的,其心计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今生他一口气献上三种粮食作物,不说状元,怎么连探花郎都没有考上,只中了个进士。
不过口袋却富了,出手大方,休妻还给一百两金子嫁妆。
有一百两金子谁还嫁人啊,让个地主婆不行吗?
“外公,张屠户闺女的情况怎么样,能醒过来吗?不会变得更傻吧?”
“死不了,但是不好说,张屠户给了一百两金子,够支撑一个月的,一个月后再不醒,就让张屠户把人拉回去。”
一个月一百两金子就没了,仁心堂,是黑心堂吧?张慧恨不得现在就醒过来跑出去,告诉闻大夫和刘主簿她没事,可以立马出院。
“当——当——”仁心堂大门铜环被扣响,闻仲卿道:“可能是傻妞娘回来了,麟儿,你去开门。”
刘主簿起身去开门,打开门一看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谢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