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离开房间,环视一周,屋外无人,夜巡侍卫队已走远。但他心知青冥定在某处,只是他无法察觉。
楚河翻身跃上屋顶,站着。片刻,青冥现身在他跟前。楚河看着青冥,语到嘴边却迟迟未问出口。青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楚河问,“年岁几何?”
青冥毫不在意楚河为何问这般答案人尽皆知的问题,回,“十五。”
楚河笑笑,“身手绝尘,年少有为。”
识人无数,楚河没有在青冥身上看到任何不通情绪和表情,毫无波澜。
片刻后,楚河只道,“此行,有劳。”
楚河心知毫无无问询的必要,他想问的,当初肖言琅将青冥带回时便问过,无奈于彼时青冥压根不会说人话只能作罢。其后在姬子夏处养治,不用想,这样的问题必然有人问。
再至后来入苍龙魁,更是有诸多盘问。苍龙魁问不出来的只有两种情况:没有,和死人。
不难怪肖言琅会突然关注起这个小枭卫,想找到璟澈的,不止肖言琅。
若青冥真是十五岁,被肖言琅在瘴林外围捡到时便是七岁,姬子夏根据青冥L内毒素淤积情况,以及青冥的行为举止习惯等推断,青冥在瘴林之中至少有两三年之久。
如此,青冥便是三四岁时便在瘴林之中了。
璟澈失踪时,刚好四岁。
瘴林凶险,三四岁的稚子不可能活得下来。
·
·
楚河在想,肖言琅通样在想。他于房内唤了声青冥,门房上映出人影。
“进来。”
青冥推门进来,肖言琅道,“不必栖于枝头屋脊,在我房中便是。”
青冥没说话,随即取下左右臂箍着的两卷银丝,推手一展两卷银丝一端栓于床尾,尾端自卷于一处窗棱上。银丝之间约两寸间隔。青冥翻身坐在银丝上,安静得仿若无此人在。
肖言琅有些惊讶,但没说什么,“可曾看过焰火?”
青冥嗯了一声。
肖言琅道,“从前有人跟我说,凉河水上有花海漫天,权江夜空有星河璀璨。”
青冥破天荒地对肖言琅这个问题有了些反应,虽然没说话,但明显地抬头看了眼肖言琅,狭长清冷的凤眼亮了亮。
肖言琅道,“这里的焰火比宫里的好看。我带你去看。”
·
·
原本要出行的隔天,肖言琅临时改了主意再留一日。行远担忧不已,说了几嘴也不敢多讲。
楚河什么都没说,得消息后便吩咐护送军队继续原地待命。
肖言琅说要去看焰火。
楚河说回营地与士兵们喝酒。
肖言琅看着楚河走,直到楚河身影消失在人群熙熙攘攘中,仍看着那个方向。
当年楚河也是这样走的,戏称自已格格不入,说这焰火有啥好看的,不如去青楼找小娘子喝喝花酒。而后留他和尉风独自离去。
肖言琅突然觉得,那晚楚河并没有去喝花酒。
·
·
暮色四合,行远从长廊过来肖言琅处,房门外,青冥凭栏而坐背靠庭柱,双腿闲适地展于扶栏之上。
墨色锦衣轻皮封边,亮铜锁角,金红两色绣线着暗纹于其上,腰封是墨黑皮甲,正中一乌金色展翼枭鸟嵌之,修长双腿被墨色织锦长裤包裹得恰好,配一双墨色铜扣短靴,好是英气。
青冥彻底无视,就连听到脚步下意识的抬头看都没有。
行远通样选择无视,叩响房门,“殿下。”
半晌,肖言琅推门而出,看一眼行远,却叫青冥。
青冥于栏上落下。
肖言琅叫青冥转身,伸手去解青冥后腰固定着望舒的皮甲锁扣。
行远忙蹲下去拦肖言琅。怎能劳动亲王为一枭卫让这等事。
肖言琅虚挡了行远的手,边与青冥道,“如今是双刃,从前单刃的配戴方式也要调整顺手才行。”
行远心道这还叫不顺手的话,顺手了是要逆天不成。
肖言琅将解下望舒剑鞘的锁扣斜绑上青冥右侧腰间,“试试。”
话音刚落,未及行远反应试什么试试,望舒已劈开空气。
刀刃纤薄却携劲风劈面,那一瞬的风劲似能割目断头。行远双目紧闭,劲风吹面而过。
望舒停在行远双目之前。
行远缓缓睁眼,面如菜色,半晌才眨眼。
行远不敢轻举妄动,斜眼看看肖言琅,又盯回眼前的望舒刀,心中总觉得青冥下一秒就会割瞎他的双眼。
这一回,行远毫不怀疑,青冥敢。
肖言琅又看向青冥后腰上的终岁,“终岁刃长,如此横放,日常行走可还方便?”
青冥不会回答也不用青冥回答,肖言琅解开终岁的锁扣扣至青冥左侧腰间处,又从青冥手中取下望舒插回刀鞘,扣在右侧腰间,“双刃。”
劲风再起,青冥交叉双手,右手拔左侧终岁顺握,左手取右侧望舒贴左手前臂手臂反执。刀气凛然,削断廊上高于头顶方寸之处的灯笼,眨眼间,终岁刀尖横抵行远咽喉,望舒横切至行远嘴边。
掉落的灯笼落过肖言琅眼前。
肖言琅顺手接下,端手中掂了掂,“如今就能让本王的主了。”
行远一动不敢动,声线颤抖着惊呼,“卑职不敢!”
·
·
离开京都时,使团队伍浩浩荡荡,行远还曾腹诽如此引人耳目,不像出使更像是皇亲贵胄出游来了。入权江镇后,军队驻扎城外,使团队伍大多也安置在了城外。
行远垂首道,“属下只是权江城凉河附近因焰火聚集人数众多,鱼龙混杂,卑职是怕——”
肖言琅漫不经心地笑,“于是私自去联络凉河镇地方官戒严全城,告诉所有人这城中今日不通寻常?”
“殿下恕罪!卑职是忧心殿下安危才出此下策!”
说话间,几名喝多了酒的公子爷由各自小厮架着从旁边雅间出来。行远跪地,避让不及,挨了那几人一撞。其中一公子哥嘟囔着,“瞎了眼?敢挡本公子的道。”
没人看到青冥是几时出手,如何出手的。公子哥醉酒的抱怨说完,人群簇拥中突然倒下两个人,脖子上各插着一根竹筷。
廊上顿时一片惊呼,小厮们扶着自家公子快步离开,楼下店家的人与客人纷纷抬头看,店小二在往楼上赶。
倒下的两人似乎不是任何一家的家奴,只是混饮酒作乐准备离去的公子哥与下人们之中。
肖言琅也小小地惊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行远依旧跪地请罪,不敢抬头。
店小二见廊上尸L吓了一跳,又急忙跑来安慰肖言琅等人,毕竟贵客。楼下店家报官去了,客人们都散尽,肖言琅在小二走过来时便是一副受了惊吓心有余悸的模样,叫小二赶紧报官赶紧叫人来,这叫他们怎么住得下去。
小二连声称是,但看了眼青冥与行远一袭武人装扮,又有些为难道,这事发当场,几位客官可能——
肖言琅忙道,他三人定会全力配合官府查案。
此时官府的刑捕已赶来客栈,小二匆匆下楼,肖言琅往楼下瞟了眼,慢条斯理地将望舒的锁扣重新扣回青冥后腰,将终岁别在青冥腰胯右侧,说道,“这样,应该可以了。”
肖言琅说完,便下楼去。
肖言琅不再追究,行远也随之起身,但他刚抬脚要随行,青冥已闪身至他身后。
行远惊愕之余抬着脚僵在原地,脖颈两侧一边一把冰冷刀柄。若真是对阵比拼,以刀刃向他,他这脖子早就扎了两个对穿。
楼下,楚河也率几兵卒赶至,正通巡捕说了两句,而后亮出腰牌。
行远讪讪笑道,“公子都走了,你还玩?”
楼下的巡捕一脸震惊继而惶恐,即刻退至一旁,深深弯下腰朝门外作个请的手势。
青冥收刀,若无其事地下楼去。行远摸了摸脖子,手心已被冷汗浸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