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川睡了受伤以后第一个好觉,今天老早就醒了。
孩子们分工合作,洗脸洗手倒尿袋,把他照顾得很好。
可他就是觉得好像少点什么,眼睛不由自主的往门口那边瞧。
桑榆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瞪着俩大眼睛的周南川。
突然之间的相见,四目相对,一时竟都愣怔当场,忘了反应。
桑榆长了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此时因为心情的愉悦,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周南川则是典型的虎目,瞳仁儿洒金,目光威而不怒,炯炯有神。
他望着桑榆的时候,洒金之下,是深邃的黑,像是看不到底的泉眼。
“怎么不睡会儿?”桑榆打破沉默。
周南川的视线落在她覆着一层薄汗的额头,眸底的浓黑闪了一下,“等你。”
桑榆惊讶了,“你知道我会来?”
“嗯。”他低低的应,声音低沉而富于磁性,像在茉莉花盛开的夜晚拨动的大提琴。
“怎么知道的,别告诉我你能掐会算。”周南川话不多,桑榆有意逗他多说话。
他将唇角掀直不易察觉的弧度,“直觉。”
直...桑榆莫名觉得脸有些发热,不自在的侧过身。
周南川看着桑榆白嫩俏丽的脸庞,眸如点漆,直把桑榆看的不自在,难为情的半转过身子,绯红从耳后慢慢散开。
过了两分钟,周南川又开口,“你今天,看起来很高兴?”
说起这个,桑榆就有精神了,转过身,如数家珍般,绘声绘色的说给他听。
说到牵着狗回到桑家时,笑得像只偷到蜂蜜的小狐狸,漂亮的桃花眼水润晶莹。
事情确实很解气,但周南川的注意力却集中在另一个点上。
桑榆是对陈立明旧情难忘,所以想要报复吗?
这个念头蹦出来,他的心情瞬间多了几分不知从何而起的沉重。
“对待敌人,就要像秋风扫落叶,我这才是刚刚开始呢。他们欠我的那些,早晚让他们都还回来。”
周南川敏感的抓住一个重要的字眼:敌人!
“陈立明是你的敌人?”他不动声色的问。
“嗯,不只他,老陈家老桑家那些人都是。”
所有欺负虐待过原主的,全都是她桑榆的敌人。
周南川心头警铃终于不再狂响,眸光漆黑的看着桑榆那双饱含恨意的眼睛。
脑子里回荡着她刚刚说的话,莫名有些愉悦。
他敛住眼睛,抬手从枕头边上拿起个纸包递过去,“星星给你留的。”
桑榆伸手接过来打开,居然是一个杂面馒头和一个水煮鸡蛋。
馒头是掰开的,中间夹着几根油炒咸菜条。
五六岁的孩子,会知道留馒头还要掰开夹上咸菜吗?
忽地,有一股热流唰的从心底涌上来,眼睛当即就湿了。
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一个人特地给原主留饭菜。
这份情义不仅感动了原主残存的意识,也打动了自小无父无母的桑榆。
二十一世纪的桑榆出自福利院,在现代世界里披荆斩棘,走上巅峰。
离开那些纸醉金迷的名利场,她仍然是一个渴望温暖和关爱的普通女生。
从这一点来说,她和原主之间一直存在着情感上的共鸣。
这种共鸣,也是她想在这个世界过上好日子的同时,给原主讨回一切的原因。
“你吃了吗?”桑榆抹抹眼睛,拿起鸡蛋在墙上磕破,一圈圈的扒鸡蛋皮。
周南川的目光从桑榆红润的唇上移走,缓慢的眨了眨眼睛,望向床脚,仍然是那把低沉的嗓音,“吃过了,这是星星专门留给你的。”
桑榆扒完鸡蛋大大方方的放进嘴里,从馒头里扯出一条咸菜咬了一小口,吃的很香甜。
“对了,我给你和孩子们带了烀肉,还有半斤光腚糖,一天一人发一块,吃多了可能会牙疼。你能不能吃的话...得问问大夫。”
她一边吃,一边絮叨着,字里行间,全是对他们一家人的关心。
鸡蛋把她的小脸蛋儿撑得鼓鼓的,像小松鼠一样可爱。
吃完鸡蛋,放下馒头,她跑了出去,“我找大夫问点事儿。”
周南川想要出声阻止,桑榆已经拉开门风一样的跑出去了,只好看着半开的门,眼里浮起无奈。
周南川的主治大夫叫管重,曾经和武装部打过交道,对周南川很熟悉。
管重欣赏周南川的为人和长相,也不在乎三个孩子,还曾想过让自己侄女和他处对象。
后来有人说他就是对女的没感觉,管重才遗憾的决定算了。
经过这两天他的观察,至少对于站在自己面前这个漂亮姑娘,周南川不是传言中的那样。
“大夫,南川的伤可以吃肉吗?听说骨头汤营养充足,我还想给他弄点骨头汤、鱼汤。”
小姑娘一脸的认真,管重笑了,“当然可以,主要忌辛辣刺激性食物,其他的都可以适量吃。把握好量,毕竟周队长现在行动不方便,他那大身板子不是轻易搬得动的。”
言外之意,什么都给他吃,上厕所的频率就高,照顾他的人就会非常遭罪。
得到肯定回答,桑榆回到病房。
见三个孩子都醒了,围成个圈,瞅着面袋里的烀肉馋得直咽哈喇子,却没有一个人伸手。
周南川把这些孩子教得很好。
“爸,这真的是小榆姐给咱们带来的?真香。”
“爸,小榆姐对咱们可真好。等我长大能挣钱了,也给小榆姐买肉吃。”
小周星苦着一张小脸儿,坐在周南川床边,好像难过的要哭了。
“爸,真的不能管小榆姐叫妈妈吗?我想要妈妈。”她的眼泪落了下来,很快将稚嫩的小脸蛋儿沾湿。
周山和周海也沉默了,不再盯着肉,而是看着他们的爸爸,等待一个满意的回答。
周南川躺着的方向是朝向门口的,孩子们挡住他的脸,桑榆看不到他的表情,和孩子们一起等待他的答案。
其实桑榆也很震惊,那个之前和原主没有任何关系的小姑娘,会如此的喜爱她。
半晌,周南川抬起手揉揉周星的小脑袋,说,“不能,至少,现在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