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云淡,热闹的济州城门口摆着茶摊和百戏摊,卖糖葫芦的货郎走街串巷,腰间挂着拨浪鼓和各种孩子玩的东西,走到哪里就将哪里的孩子目光吸引过去。
原本热闹的城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小孩的声音。
“你们看,上面有个红人。”
好奇的人顺着小孩手指的方向看去,嘴上还笑话:“什么红人?济州最大的红人不就是两位柴……”
那人话没说完,双眼猛地瞪大,所有声音都在嗓子里瞬间消失,只惊恐地看着上方,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满身是血的柴西关被吊在城门口,身上挂着一条长长的白布。
布上用柴西关的血写着一行大字: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随着白布落下的,还有各种申冤的诉状。
这些都是苏云漪让被柴家兄弟和玄清害死的那些鬼魂写下来的。
不会写字的就让会写字地写。
其中,薛家的则是由苏云漪亲自操刀。
白纸纷纷扬扬,犹如雪花从城门口洒落。
每一张诉状上,都有一个血红的掌印,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若是平时,这个时候就该有官差来控制现场。
但今日济州上下所有官员,都被秦商安排人控制住,便是收到了消息,也没有人敢冒头为柴家兄弟做事。
哪怕知道柴家兄弟的背后有苏府,有孟氏,有宰相府。
苏云漪站在城楼角落,看着底下茶摊有人捡起一张,瞪大眼睛开始念着上面的内容。
只是说到中间,又下意识控制住了声音。
济州城百姓谁不知道,柴家兄弟俩就是这里的土霸王,谁敢在背后说他们兄弟俩几句闲话?
没传到他们兄弟耳朵里还好,若是传过去了,就等着被收拾吧!
苏云漪目光冷厉地看着挂在城楼上羞愤欲死,在夏日猛烈阳光照耀以及失血过多下脑袋发晕快要失去意识的柴西关,轻轻摇晃了一下腰间的银铃。
只见原本还只剩下半口气的柴西关突然清醒过来。
鲜血模糊了他的眼睛,耳边嗡嗡的全是吵闹的声音。
但慢慢的,柴西关发现自己可以听清楚底下那些人说话的声音了。
“为豆腐方子打瘸刘老歪一条腿,引诱刘老歪之子进赌场……”
“口角纷争,抢劫城西布庄李跃利家中货物,设计骗下李家布庄。”
“贪图美色,强抢城北锦绣胡同王家小女儿,虐待致死……”
底下念着这些罪状的声音都带着些颤抖。
老百姓们知道柴家凶狠,也知道这一家人在济州害了不少人。
可谁让人家背后有靠山,济州的官员都不敢管呢!
如今这些罪状一一列出,又被底下识文断字的人念出来。
饶是三伏天气,不少人心里也是生出寒意。
这桩桩件件,不是为了利,就是为了色,不然就是一口气。
那真是哪天走在路上不小心看了对方一眼,惹了那兄弟俩不高兴都要招来灾祸。
他们就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头上有官员压着不敢吭声也就罢了,现在柴家兄弟这两个恶霸都要将他们逼死了……
“岂有此理!这还有王法吗?”
人群中,一个年轻书生模样的人脸色通红,左右张望后,捡起地上一块石头就朝着柴西关狠狠砸去。
有了第一个人,自然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柴西关,知道为什么留下你吗?柴东河和玄清,我都给了他们一个痛快,只有你,要背着柴家的罪孽和百姓的咒骂慢慢死去。”
苏云漪明明不在柴西关身边,柴西关却觉得这声音仿佛就是在耳边响起。
哪怕早就知道苏云漪的手段非比寻常,柴西关此刻仍旧控制不住的牙齿发抖。
之前在柴家,柴西关对苏云漪有恐惧,但更多的是恨意。
只要不弄死他,让他有了报仇的机会……再不然,就让自己也变成鬼,到时候找苏云漪再报仇就好了。
可现在,他的一切都被苏云漪摊开丢在阳光下让整个济州城百姓看了个清楚明白。
底下不光有人说起柴家兄弟做过的恶事,那些血淋淋的诉状背后都是一条条人命。
还有人说起了柴家兄弟的过去。
比如,他们年幼时候其实喝过薛家施的粥。
比如,他们一穷二白的时候,周围街坊邻居也不是没有照顾过他们。
还有很多很多。
多到柴西关都没想到,自己这几十年里居然做过这么多事情。
苏云漪看到柴西关脸上的恐惧。
比起在柴家的时候还要浓郁。
让她看了就心生雀跃。
“因为你足够聪明。”苏云漪轻叹着气,语气里带着可惜地说:“玄清自幼修习术法,对这些并不在意。柴东河脑子愚笨,就算是有人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只怕柴东河那个简单的脑子里也只有愤怒。你不一样。”
柴家兄弟俩,一直做主导的都是柴西关。
柴东河不过是那个出力气的人。
兄弟俩发财后,对外明晃晃的恶事都是柴东河出面,柴西关在背后,尽管没有多好的名声,但有柴东河垫底,对比下倒也显得他有几分人情味。
“你还有廉耻心。”
苏云漪说着自己都笑起来。
多可笑啊。
一个满手血腥,杀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人,还有廉耻心。
玄清的命门,是技不如人,还被苏云漪破了一身道法,如今就是个废人。
柴东河的命门,是与亲弟弟反目,手足相残。
柴西关,便是此刻了。
苏云漪转身慢慢走下城楼。
有秦商在,她非常放心把人吊在这里。
就让柴西关吊在这里,忍受着流言的凌迟。
当然,便是这三个人死了,苏云漪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手指隔着手套抚摸着腰间的银铃。
他们的魂魄会被关在银铃里,然后日日夜夜,反反复复地经历那些死在他们手上的人生前经历过的一切苦难。
他们杀人的刀,而今要落到他们的身上了。
走下城楼,苏云漪便看见秦商坐在轮椅上,就在距离不远的地方。
手里还拿着一个盒子,见到苏云漪后,让人将轮椅往前推。
“原以为苏姑娘是让我帮忙,却不想送了我一份大礼。”秦商的人在柴家找到了不少柴家兄弟和孟氏来往的凭证。
一个侍郎夫人,每年哪里需要那么多银子?
但以苏家做中心,铺开来看与苏家有亲的人,一个个都不简单,都需要大笔的银子保证他们的地位和权势。
有了这些,秦商回到京城后,可以操作的地方就多了。
这还真是意外之喜。
但相应的,秦商越看越觉得苏云漪和薛家被卷入这些事情里,确实让人心中不忍。
“投桃报李,我来给姑娘送一些东西。”秦商递出手里的盒子,笑道:“希望姑娘会喜欢这些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