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质棋盘在巨力下层层开裂，最终一块一块无法无挽回的掉落在地，发出一阵碎玉般的清冽声响。
这声音对虞清酒而言是恐怖的噩梦，但通过玉白芷的听觉而传入大国师耳中后，他对虞清酒与季廷砚的交谈内容分毫不感兴趣，最感兴趣的反倒是最后这这一声棋盘碎裂的落玉声响。
清脆又尖锐，天生灵物篆刻而成的玉棋盘就这样毁于一旦。
更重要的是，虞清酒用来联系战场的媒介消失了，她无法再纵观全局，以后只能做个睁眼瞎，再也不能在开战时在背后做手脚。
对于大国师而言，这就是最美妙的仙乐。
他在营帐内心情愉悦极了，想象如今战场上的声势滔天，就连随手拨弄的盆栽也觉得比以往更加顺眼。
而后随手扯下又一根红绳。
盆栽上束缚了太多红绳，失去一根对于盆栽来说完全看不出分别，但外界却会因为这一根小小的红绳而陷入更深的泥沼。
很快，大国师营帐内也有人发现了异常激烈的战况，青衣神色有些焦急的问道：“主人，战况过于惨烈，再打下去只会也是两败俱伤，可要下令后撤？”
他在后方收到一次比一次惨烈的战损，犹豫许久还是选择来请示大国师。
再不下令后撤，这场仗根本就不会有任何赢家，无论是哪一方赢了都只是惨胜，两边都讨不了好。
对于长远而言，这种涸泽而渔的方式并不可取。
但大国师闻言连眉梢也没有动一下，依旧慢条斯理地整理红线，头也不抬地问：“会下象棋吗？”
“……会，主人问这个做什么。”青衣沉默一瞬，隐约觉得大国师的态度不对劲，神色变得踌躇。
而大国师接下来的回答，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你下棋的时候，可有见过兵卒会向后撤的？”他对战场上的无数条人命视而不见，仅用棋盘粗暴的将无数士兵放在生死一念之间。
现在，这个决定无数人生死的决策者不允许后退，他们生死的砝码开始朝向危险的一端下滑，不断下滑，直至接触死亡的边缘，若是运气好，还能在死前拉一个同样在厮杀的士兵一起垫背。
如此轻率的决定了无数将士的命运。
但青衣无法反驳，甚至还要恭敬地回答大国师：“回主人，兵卒不可后撤。”
在达到地方阵营之前，他们甚至连左右挪动的资格都没有，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向前，达成最终的死亡成就。
“那就是了，”大国师不再解释，见青衣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摆了摆手道：“去吧，记住，兵卒不可后退，这是你说的，战场上的规矩如此。”
“是，主人。”
他弯着腰退出门外，对同样焦急等在门外的传令官平静道：“回去告诉刘承，这场仗绝不会后退，任何人死战到底，后退者视为叛国，当场斩杀以儆效尤。”
“这……”传令官犹豫一瞬。
他刘承的亲信，这次从前线匆匆赶回来就是在后方的刘承发现了不对劲，让自己回来询问大国师的意见，谁知居然等来了这样的结果。
如今的战局疯癫又诡异，就连他一个普通小官都能看出来不能再打下去了，大国师做出这种决策究竟是为何？
他想不通，但上层的决策也不会因为自己的意愿而更改。
最后传令官气息低迷了些，却没有再说任何话，带着大国师的消息再次回到战场。
接下来，他还会成为战场的监督者，将那些“叛国的逃兵”当场斩杀，好激励其余士兵继续向前，换一种方式死于另一批人手中。
战局持续了太久，最后已经无法分辨输赢。
双方折损了远超寻常时期的士兵，厮杀声一直持续到后半夜，终于药效似乎开始消退，杀红眼的士兵也渐渐没了力气，双方终于开始减缓。
最后各自力竭，带着折损严重的残兵们灰头土脸地撤兵，谁也不是赢家。
“可恶！我今晚为何会如此不理智？”回到军帐内，柳建深懊悔地敲自己的脑袋，想不通今晚的自己究竟是怎么昏了头了，居然在这种战局的情况下还不撤兵！
他与何山两个人气息一个比一个低迷，各自懊悔的抬不起头，想破头也想不通究竟为何会这样。
简直像是在做梦！
季廷砚与虞清酒两人沉默着，谁也不知如何开口。
同样的，他们也不认为将这件事如实告知会有什么好处，相反，若是现在告诉他们这就是大国师的手段，恐怕唯一带来的影响就是让他们的士兵更加消极。
看到如此强悍的对手，谁能不心生怯意？
“今晚大国师同样死伤惨重，也算是好事，”季廷砚干脆带着几人围在沙盘边，重新制定计划，“如今人员锐减，有些布局倒是需要重新规划了。”
他们忙碌了起来，虞清酒看了一眼后收回视线，转而进去找玉白芷。
“唔唔……”
她依旧被束缚，虞清酒为了避免她干扰自己，于是干脆将玉白芷制服后束缚手脚，嘴也被堵上。
如今听到玉白芷开始挣扎，虞清酒忍不住想到，会不会是大国师已经走了，现在的人正是玉白芷。
但她扯下玉白芷嘴上的符纸后，玉白芷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虞清酒失望无比。
“冥王妃，好久不见。”大国师的声音从玉白芷体口中传来，依旧违和地让人心生不适。
“你究竟想做什么？”虞清酒脸色难看地问道。
她同时还要趁机试图找出大国师的痕迹，或许能顺着大国师留下的印记尝试将其从玉白芷的体内驱逐出去。
“只是想要见一见老朋友，太子妃会出现在战场上这件事着实令我惊讶，不知道见到如今的景象，太子妃感受如何？”
“没什么好惊讶的，”虞清酒一噎，忍着内心的火气直接问：“你是如何控制玉白芷的身体的，放开她。”
她不再与大国师周旋，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对这道声音出书。
但如今大国师占据了玉白芷的身体，自己只能强忍着不动手，唯恐伤到了玉白芷。
“太子妃如此聪慧，应当猜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