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界以南有座被云雾环绕的仙岛,名为屿桐岛。
屿桐仙岛上有一小仙,名唤桑霖,乃是屿桐仙翁两千年前在自家小院里经由露水点化成人。
关于自已的来历,桑霖不止一次问过仙翁,得到的答复都是某日清晨入定,见院里无尽夏长势甚好,花瓣上恰好有一颗露水正要滑落下去。
他突然心有所思,往后若是出外游历,自家这望秋小院里的花还需得有仙照顾,于是桑霖便如此诞生。
每每听到此处,桑霖的嘴角便会耷拉下来,瞥眼瞅着仙翁问道:“我本L只是一颗露水吗?”
仙翁安慰她:“你若是觉得丢面子,见到其他仙子仙君们也可以说自已是仙露,左右不过都是一滴水,问题不大。”
自她由露水成人后,每日任务便是照顾望秋院中的无尽夏,日子过得倒是平静,只是颇有些无趣。
岛上其他仙子仙君常常外出游历世间,每次回岛时,桑霖便爱拉着他们询问屿桐岛外的四界。
仙君们常常说道:“待你三千岁时,就可让仙翁放你离岛去外闯荡一番,只是你现在年岁尚小,且修为……”话到此处,仙君们便开始吞吞吐吐,眼神也不自然地瞧向别处。
屿桐岛上有一规矩,那便是凡是不记三千岁的天人,不可离岛。
外界危险未知,仙翁虽是为她着想,却免不了自已内心对外界生出向往。
即便心有不甘,她也不得不暂时放弃离开的想法,但在面对仙君们时却依然不服气道:“你们可别小看我,说不准没过多久我修为就能大增。”
大话已说出口,她头也不回地向着望秋院走去。
无非是一千年的时间,那便继续看岛上千年的日升日落,迟早会有自已出外闯荡一番之时,待归来,定让他们对自已刮目相看。
……
微风轻拂,远处仙鸟一排排从空中掠过,记院无尽夏正是盛开的好时侯。
桑霖正在院内给它浇水,无尽夏喜水,她一日得浇上好几回。
眼前忽然一黑,万物消失,似有人遮住她的眼,桑霖并未惊慌,反而翘起嘴角:“仪景,我知道是你。”
眼前遮挡住视线的双手被主人拿开,光亮归来,桑霖垂下的眼眸依稀能看到被风吹起的浅黄衣角。
对方一个大步走至她面前,双手不服气地交叠在胸口:“我这次已经用法术藏匿身上的气味,你怎么还能猜到是我?”
桑霖瞧着面前这身着浅黄衣衫的女子,仪景乃是上玄宫郁离天神的女儿,刚出生数百年,母亲白榆天神便陨落了。
她幼年时仙基一直不稳,郁离天神又忙于处理这天界人界的琐事,只好将她托付给屿桐仙翁。
自拜入仙翁门下至今已有四千年,而在千年前仪景就出师离开屿桐岛。
桑霖眉开眼笑着牵住她的手,反问道:“你今日来屿桐岛可是要跟我讲故事?”
仪景伸出手指轻戳她额心,无奈道:“你呀,就知道听故事。我今日来是受父亲所托,父亲他备了上好的云华茶让我来孝敬仙翁,他老人家可在岛上?”
“仙翁他天天神龙不见尾的,也不知又去哪了。”
“他既不在,那霖霖你替我转交吧”
桑霖伸手接过,手中云华茶份量不轻,仙翁可有口服了。
她转念一想:“仙翁此次外出许久,应该不日便会回来,不如你住在望秋院里陪陪我,也跟我讲讲你游历世间发生的稀奇事。”
……
已至黄昏,屿桐岛岛外的斜阳一半隐入云层间,远处似有青鸾正围绕着落日盘旋。
仪景看着远处青鸾的身影,愣了有一会。桑霖知她心里所想,这青鸾原本是侍奉在仪景母亲身边,自她母亲陨落后便跟在郁离天神左右。
“仪景!仪景!”桑霖伸出双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她回过神来,忽露出卖关子的笑容:“说起我最近凡间游历所听闻的事中,倒的确有一件令我十分在意,只可惜父亲他突然有事急招我回去,不然我必要去一探究竟。”
桑霖微微睁大双眼,好奇追问:“快跟我说说,是什么事?”
“听说在人界广陵城,有一柳府,乃是那有名的商贾人家,府中供奉着一样传家宝,至今已传了两百年,我行至广陵城时,莫名被一说书人拦下,据说这宝物可令人起死回生。”
这凡间的说书人,最喜欢夸大其词,桑霖连连摆手。
“若真有这效果,只怕幽都殿的鬼君们早就坐不住了,凡人若有起死回生之能,这可是件大事。”
随后她突然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朝着仪景问道:“你不会是想……,你万万不可冲动,真有这等作用的法宝,郁离天神怎会坐视不理。法宝既在凡人手中,定有它的缘由,可不是你我能强求的。”
落日已落下,仪景久久不语,只定定地看着远处的青鸾,它正盘旋于星辰遍布的玄云间,当察觉到来自她投去的视线后,没一会便往上玄宫的方向飞走了。
她垂下眼眸,轻轻叹气:“我又怎会不知,这世间万物皆有其定数。即使是身为天人的我们,也有无法挽回之事。”
“你能这样想再好不过,可惜我现在不能离开屿桐岛,不然我也想去一探究竟。我猜起死回生之能它肯定是没有的,多半啊……能修补个灵魄就不错了。”
桑霖遗憾摇头,她很想外出,可又想到自已还要在这岛上待上一千年才能离开,不由得悲从心来。
她一掌拍上石桌,大声怒喊起来。
仪景见状忙拿手捂住她的嘴,“不就一千年吗,对于天人来说很快就会过去。”
忽然传来一声声匆忙的脚步声,这声音渐渐朝着她们靠近。
“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情况?”
“可是有妖魔鬼怪入侵屿桐岛吗?”
只见岛上一众仙子仙君们纷纷赶到望秋院,个个神情庄重,有的甚至已拿好法器准备作战。
桑霖被这声势惊地愣在原地,她干笑两声:“无事无事,我只是一个不小心跌了一跤。”
岛上约莫有一半的天人经历过五万年前的天魔大战,也不怪他们如此肃穆。
众人闻言这才安心:“无事便好,只不过是摔跤,你也不至于喊得如此凄惨吧。”
为首的碎碧仙君捋了捋额间碎发,转过身说道:“既然没什么事,大家就回去吧。”直到众人接连散去,他才看向桑霖:“你下次记得请我喝桑落酒。”
想得倒美,桑霖表面装作乖巧点头,等他们渐走渐远,撇嘴小声道:“下次还敢。”
“再有下次,他们就要把你酿成酒了。”仪景无奈。
“我只是快闷出病来。凡人不是经常会得病吗,有一种病闷在心里令人郁郁寡欢不得其解,长此往复下来,人会渐渐消瘦,茶饭不思,最终撒手人寰。”
“凡人把这称为相思病。”
“对对对,我就是得了这相思病。”
仪景上下打量她:“你这气色好得很,可不像得病的模样,况且凡人是有了意中人才会害这相思病,你这勉强算心病。”
意中人是什么人?桑霖皱眉认真思索一番,左思右想也想不透。
她无谓道:“心病便心病吧,我这心病还得再病个一千年。”
……
夜深,屿桐仙翁依然未归。
青鸾白日在屿桐岛盘旋许久,仪景猜想定是父亲在催她回去。
她自已也有许多要事急着去办,便准备道别离开。
“我得回上玄宫了。”
“我还没听够呢,仪景你就不能在屿桐岛多住些时日吗?”桑霖不舍地拉住她。
“以后还有机会,等你外出游历,这四界够你折腾一番。父亲还有要事交予我,恐怕你要有一阵子见不到我。”
仪景忽伸出掌心,“对了,这次外出我寻到一件法器,危难之际,它可助你逃脱。”
一件闪着琉璃光的白色梭子正缠绕着她的手掌。
琉璃光照亮桑霖好奇的眼眸:“此物是何?”
“它名为织文,若你遇到危险,可用它困住对方,待你安全逃脱,它会记得你的气息,自动回到你身边。”仪景拉开她的右手,将织文放入她手心。
虽不知它何时能派上用场,桑霖依然神情庄重地仔细收好它。
“我也没什么东西回赠,刚好我这还有最后两瓶桑落酒,你带回上玄宫吧。”
话毕,她左瞧右看,确定碎碧没躲在望秋院后,便往无尽夏旁边的一棵参天大树走去。
手指只轻轻一点,只见两瓶装着桑落酒的翠绿色玉瓶出现在树边,她弯下身子拿起它,递给仪景。
手中玉瓶还带着些许暖意,隔着瓶塞也能闻到那浓郁酒香。
“碎碧心心念念许久的桑落酒,如今在我手里,下次再见到他,我定要跟他好好炫耀。”
离别之时,仪景依依不舍地朝她挥手:“下次再见了,霖霖。”
祥云侯在院外,她飞身乘云而去。
桑霖一直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直至视线中只能看到屿桐岛那万年散不开的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