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巷即见家门口蹲守着一群社会混子,提棍拿棒地,紧闭的大门被砸得凹凸不平,平滑的墙壁也画得乌烟瘴气。
一个还剩半杯啤酒的易拉罐滚到肇倾期脚跟,她眼神霎时阴冷,当机立断给高加随发信息。
“今晚另求住宿吧,我约了朋友在家聚会”,顺便还拨了110。
“回来了?”
坐在上阶的一个邋遢男人慢悠悠地站起来,晃晃当当走过来,“你那个好舅舅呢?叫他回来,老子没钱了,叫他回来给钱,要现金!”
男人叫何超,是高加随前妻何娜娜的亲哥,一个吃喝嫖赌样样不落的社会败类。
肇倾期不为所动,“滚。”
何超小眼眯成一条缝,脸色难看,“你个死崽子敢这么跟我说话!老子他妈叫你喊高加随回来给老子钱!听不懂人话吗?”
“听不懂人话的是你,”肇倾期眼皮上掀一些露出更冷漠的黑眸,一字一顿地说,“我说,滚,要多远滚多远。”
“操|!”
何超啐了一口唾沫,沙包大的拳头就甩了过来,“你|他妈敬酒不吃吃罚酒!”
肇倾期一个闪身,何超扑了个空摔了个狗吃屎,气得朝地捶,气急败坏地呵斥他那些小弟,“愣着干什么?上啊!”
“给老子搞死她!”
肇倾期暗吸了一口气,左腿向后小迈一步脚尖抵地蓄力,攥拳时眼中墨色尽是冷冽。
何超带了十多个人,肇倾期身手再好也寡不敌众,没一会儿就挂了彩,被人逼到角落按住臂膀,何超揪住她的头发迫使其仰起头,一个巴掌毫不收力扇红了一边脸。
“再问你一遍,电话你打不打?”
何超死死扯着她的头发,肇倾期只觉头皮撕疼依旧无动于衷,“打什么?110么?”
又是一巴掌,换了一边。
“你|他妈别挑战我的耐性,老子是看你学生才给你打电话的机会,再犟一下老子把你手直接废了!”
何超气急,一脚踹肇倾期肚子上,她闷哼一声咬牙咽下喉中恶心热流,吐出倔强,“孬种,有胆你弄死我!”
何超怒目圆睁,粗糙的大巴掌又狠狠甩了下去,“臭婊子!老子就该早点揍死你!”
说完就夺过一旁的人的铁棍高高举起,“去死吧!”
肇倾期猛闭上眼睛,下一秒腿上传来剧烈的疼痛,“啊呃——”
尖齿咬破苍白的唇,腿部的剧痛抢走了她所有注意力,下唇破裂流血了都毫无知觉,仅腿上热辣辣的钻心之痛让她抑不住喉中的低泣和粗重的不规律的呼吸,冷汗“刷刷刷”往下直流。
“何超,你,等着……”
肇倾期双眼被冷汗和痛觉模糊,渐渐视听都不清晰。
不知道过了多久,肇倾期突然被一个声音唤醒,挣扎着睁眼,穿着纯白校服的高雾予被何超钳住的画面撞入眼帘。
“何超,你、你给我放开他,你要是敢动他,我不会放过你的!”
肇倾期一下子心脏紧缩,忍着剧痛想要站起来,却因浑身无力和支撑吃痛而屡屡失败。
何超直直看着高雾予,一副慈爱模样让高雾予心生恶心。
“小予,帮舅一个忙,开门进去给舅拿点钱,舅就带你去找你妈,好不好?”
高雾予愤愤地看着他,“我没有你这样的舅舅!”
“你这是什么话?你妈是我亲妹子,我怎么不是你舅!现在除了你妈,我就是你最亲的人了,你不该帮帮你舅我吗?”
“你还知道妈妈是你的亲妹妹!”
高雾予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地道,“那你当初豪赌欠一屁股高利贷把我妈妈推出去抵债的时侯你怎么不记得她是你妹妹!你这种恶心的人就不配活着!你怎么还好意思来找我帮忙跟高加随要钱!”
高雾予一想起来当初他的妈妈那副绝望和脆弱的模样就悲愤交加,看着眼前这张倒胃的脸愈发恶心。
“你这丧心病狂的黑心肝!你不配!”
话音刚落,高雾予脸上就挨了一拳,嘴角渗出了血。
“狗崽子!你|他妈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老子今天不替你妈管教你一顿老子都睡不着觉!”
何超掐住高雾予的脖子就拳打脚踢,高雾予只是个14岁的初中生,虽然已经一米七了,但是身材瘦削根本抵不住何超这种大老汉几拳。
高雾予都已经咬牙让好被打残的准备,不想压着他大打出手的人突然停了动作,几滴热热的液L滴在脸上。
他小心翼翼睁开眼睛,何超记头是血,而他身后站着摇摇欲坠的肇倾期,她脚边是根血淋淋的铁棍。
“……肇倾期,你,他妈……”
何超的怒火攻心还没发泄出来,一阵警车鸣笛愈来愈近,何超捂着血头领着手下仓惶逃窜,肇倾期也应声倒下。
陷入昏迷之际,她听见了两担忧急切的惊呼。
醒来的时侯已经是凌晨了,扭头就看见床侧紧紧握着她手打瞌睡的福鼎鼎,她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那两声焦急好像有他的声音。
她努力翻身去够床头桌上的手机,不小心扯到伤腿倒吸一口凉气,福鼎鼎惊醒,连忙凑过来扒拉她,嘴巴跟上了膛的机关枪一样,“你醒了?怎么样?是不是腿又疼了?要不要吃点止痛药?还是我去找医生来看看……”
肇倾期浅浅摇头,“手机给我拿下。”
一打开手机,肇倾期就看见无数条消息和几十个未接电话,她赶紧回拨。
对方几乎秒接,而且先发制人,“肇倾期,你怎么才接电话?你现在在哪儿?”
“舅……”
“舅你|大爷!”高加随火冒三丈,“别说那些没用的!在哪儿?”
肇倾期还犹豫,病房外走廊上一个人就抬着手机路过,“不用担心,我已经来市医院了……”
待肇倾期回神,手机里只剩一阵忙音。
高加随怕是把路上都闯了个遍,仅仅十分钟就从南区飙到了北区,进门的架势像是她把他的“小宝贝”大卸八块了似的。
“肇倾期!你|大爷的能耐了啊!吃个饭都能把自已搞进医院来,你怎么不一个窜天猴把自已啪上天?!”
高加随看着躺在床上的肇倾期,露出的皮肤没有一块好的,急得气了个心窝子上火,叉着腰破口大骂,“明明就是个十多岁的姑娘家,怎么还一天天的跟人打架,别以为你练过几天散打就举世无敌了,要出点事儿怎么办?!你忘了你之前……”
“舅,我错了。”肇倾期及时打断,抬头看他认真承诺,“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对着个“残废”,高加随到底舍不得再骂,长叹一口气,摆摆手,“毛仔子,你就把我惹急了才喊我舅。记好了,下不为例,要不然,我打断你的狗腿!”
肇倾期笑道,“不会了不会了。”
这时侯,高加随才坐下来询问她的伤势,肇倾期如实回答,“伤到了筋骨,要住几天院。”
见高加随又要暴走,肇倾期连忙坐直,“就一个星期而已,出院回家养两个多月就好完了!”
高加随揉揉眉心,“怎么突然又打架?对方谁?”
“就,发生了点矛盾。”肇倾期面不改色的转头把福鼎鼎拉近,指着他说,“就是他,我们互看不顺眼就打了。”
福鼎鼎还愣怔在肇倾期撒谎脸不红心不跳的奇景中,呆呵呵地点点头,随即立马反应过来,瞟了一眼低气压的肇倾期,连忙解释。
“呃,那个,高叔叔对不起啊,大门我会照价补偿的你不用担心,还有……还有墙上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我也会找人清理掉,实在抱歉啊,给你带去了那么多麻烦。”
幸好他们提前统一了说辞。
高加随抓着福鼎鼎狠狠数落了一顿,又面无表情地给肇倾期倒了杯水,“还有肇倾期的医药费!”
“你把我家侄女儿打成这样,还要照顾她恢复,帮她补上学习,听到没有?”
虽然你有两把刷子,能一个人把肇倾期打成这样还安然无事的站在这里,高加随心里暗想。
福鼎鼎点头如捣蒜,“那是一定的!我肯定好好照顾肇倾期通学的,叔叔你就放心吧!”
他屁股还疼着呢,从小到大就爷爷打过他,现在倒好又多了个。
肇倾期不动声色地扭了一下福鼎鼎摸进被窝的手,后者咬着牙忍了下来,面上不显疼痛。
“对了,那个,高雾予回去过吗?”肇倾期突然想起来通样受伤的高雾予,尽量放平语气,“他,最近安分点没?”
高加随削苹果的手停住,疑惑抬头,“怎么突然想起来问他了?”
“随便问问。”
“……他大伯家住地好好地,怎么可能回来?”高加随低着头继续手上的活,“至于安分不安分,每个星期两三次的私人家长会倒是没断过。”
肇倾期没再说话,那天晚上高雾予回去估摸着要么是要钱出去玩乐,要么,就是去找何娜受了冷落回来找高加随闹一顿。
肇倾期看着高加随没再抬过的头,暗暗捏紧被窝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