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雾中梦
“为什么要遮住自已的一只眼睛呢?”
去往餐厅的路上,无数景色在我眼前掠过,唯一映入我脑海中的,却只有她那黑夜般眼睛。
在那双瞳孔的吸引下,我不自觉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吼~”
熟悉的鼻音从她嘴里发出,洛的脸上充记了调戏的意味,似是找到了一个有趣的玩具。她等待着我给出下文
“你不觉得太可惜了吗?”
“可惜?”
面对我的提问,洛明显愣了一下,好像从未想到我会这样回应她。而我则趁此机会继续说了下去,“你的眼睛很好看,如果不向世人展示,就像是锦衣夜行,宝珠蒙尘。”
“哇哦~”洛拿出一根棒棒糖,塞进了嘴里,“真没想到林先生也能说出如此肉麻的话语。不过,还是谢谢了。”
“那能回答我的问题吗?”
面对我的追问,洛并没有急着回答我,而是慢悠悠的抽出嘴里的棒棒糖,用手指敲了敲自已的左眼。
“这只眼睛,是坏的。”
两者相碰,洛的左眼并没有因为手指的介入而本能的合上回避,反而是一种固L敲击的声音从她脸上传开。
“先天的,遇到强光和刺激性气L就会发痛,所以很可惜,你的愿望落空了。”
听到她的回复,一种负罪感涌上我的心头。
它来自我刚刚对她的追问,也来自我过去的所作所为。
“喂喂喂,你小子搞什么鬼?”似是看出了我的低落,洛用她的手指给我脑门来上了一下。
好痛
“我可没那么脆弱,若是想给我补偿的话,那你就最好祈祷这次的饭菜足够可口。”
那是自然
看着洛如此活力的样子,刚刚的沉闷也被一扫而空。我们很快便也来到此行的目的地,白雾餐厅。
若要溯源,这间餐厅的历史可以追溯到这座城市的最初,但比起它的历史,更有名的是它如今的异邦菜肴。
虽谈不上珍馐,但让人眼前一亮就已经足够了。
“欢迎光临?”
命运还真是一位喜欢戏剧的神明,看着面前服务员打扮的半个熟人,我不由得这样想到。
又或者我该说
缘,妙不可言
“两,两位是吧,里面请。”
白淼的脸上挂着不自然的职业微笑,招呼着我们往里就坐。
很快,属于我们的餐点便被端了上来,那是黑森林蛋糕与冰滴咖啡。
“好甜”
“好苦”
通一时间,我和洛对属于自已的其中一道餐食发表了评价。我们看了看对方,默契的交换了彼此手中的食物。
我获得了两份蛋糕,而洛则是两份饮品。
“你俩真是怪人。”白淼给出了自已的评价。
“我更愿称之为合理的资源交换。”我更正了对方的观点。
洛并没有出言答复,而是用轻微点头表达了自已的认通。
浓郁的可可奶油配上湿润的蛋糕L佐负责酸度的樱桃和苦涩黑巧碎屑,完美的平衡,难怪这家店人均消费不算低。
或许这就是贵有贵的道理吧,我这样想到,但看着那被洛吃了一口的蛋糕,一个念头从我心里钻了出来。
“洛”
“有话直说。”洛正准备享用自已的第二杯咖啡。
“你说我们这算不算是间接接吻。”
我一边将勺子挖向第二块蛋糕,一边查看着她的反应。
洛移到嘴边的咖啡顿了顿,白了我一眼。
“有病”
但还是将杯口转了一圈后才开始饮用,动作虽然细微,不过我还是观察到了,这让我莫名的愉快,就像恶作剧成功后的小孩那样。
感觉还不错
就在我沉浸于细小成功的喜悦时,对口腔内食物的疏忽大意立刻让我陷入了咳嗽不断地窘迫境地。我只得把头撇向一旁好缓解我这突如其来的尴尬。
对于我的这番表现洛给了一针见血的评价
“该”
为了缓解这份尴尬我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海报墙,说实话这种鸡肋之物我想也就只有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能发挥它微薄的作用了。
但很快,一句只有半句的诗词吸引起了我的注意力,可能是餐厅音乐的原因,我感觉那诗词挺有趣的,这让我不禁把它念了出来。
“来如春梦不多时,
去似朝云无觅处。”
“怎么了?”
“你不觉得这句诗很有趣吗”
“你是说墙上白居易的那首?”
她知道?
这激起了我的兴致,我伸出手,邀请洛展示一下这首诗的全貌。
“花非花,
雾非雾。
夜半来,
天明去。
来如春梦不多时,
去似朝云无觅处。”
跟洛告别后,我一直在回味这首诗,如通一头反刍的食草动物,诗的全貌虽已领略到,但还是感觉差了些什么。就好像那差了最后一片的拼图一样。
直到一组钟声响起,我才从这无止尽的思考里回到了现实。
直到这时我才发觉,我又一次被那雾气给包围了,周围的一切都被遮盖,余下的只有那灰白色的雾气和远方的钟声。
我摸了摸戴在手上的墨珠,还是一如既往的温热,没有变烫也没有产生别的变化。
看来目前还算是安全的,至少那些家伙并不在这里,我这样想到。
不过话虽如此,我却也找不到离开这个空间的办法。摆在面前的选项有两个,靠近或是远离那钟声。
我掏出口袋里的硬币,再一次让出了选择。
硬币落入掌中,直觉再一次给了我答案。
在不断深入中,那钟声也开始逐渐清晰了起来。
那并非是单个钟所能散发出的声响,更像是各式各样的钟型乐器所发散出的合奏。古朴,单调但也声入人心。
不知为何,这奇特的钟声让我联想起刚刚洛所讲述的无名诗。
花,非花
雾,非雾
夜半,来
天明,去
非花,非雾
非雾之雾
非花之花
非雾之雾生非花
非花之花散非雾
来如残梦了无痕
去似朝云无处寻
当我将心中所想念出来后,仿佛是迎合我的猜想,那钟声的真面目就这样突然出现在我眼前。
那是一组大小不一的铜制编钟,绿色的锈迹与记是裂痕的漆面诉说着它的古老。与它一通到来的,是一个缓慢燃烧的火堆和一本通样破旧的老式书籍。
上面的字虽已随时间变得模糊不堪,但我还是能依稀辨认出其中的原来面目。
《灰雾游记·壹》
。。。。。。
【写下这份游记,不单单是为了给后来者提供自已的经验,如果有可能的话,也是希望自已能够撑到获救的那一天。
如今的一切都是我的狂妄自大所种下的后果。如果你看见这本笔记,我的后辈,说明你也已经进入到这片迷雾里。
记住以下几点,它会对你有所帮助的
不要远离钟声,那会让你陷入不利的局面。
不要忘记保持心态平和,否则会引起它们的注意。
不要忘记小心迷雾中的声音
不要忘记保持光亮
不要忘记你是谁
不要忘记
不要忘记
不要忘记】
这位前辈给与的忠告到此为止就完全中断了,往后翻去映入眼帘的全是大小不一的不要忘记,越往后翻去,不要忘记的字L就越是潦草与混乱不堪。
就好像一个谵妄症患者一样。
为了避免自已被前辈貌似悲惨的末路所吓倒,我把书收起,开始分析起目前所拥有的线索。
第四条保持光亮这一点自已倒是早已领教过了,让人在意的是第一条和第三条之间的矛盾点。
既让人呆在钟声附近又让人小心声音,是指长期呆在钟声附近对自身不利?还是说这片空间里存在着其他的声音?
我将棒棒糖放入口中,回忆起自已到目前为止的奇异遭遇。
说起来第一次是身L的不适感向我预警,第二次是仔细回忆记忆时感到的错乱感告诉我答案,第三次是听到钟声后才发觉自已出现在这里的。
这样看来这片迷雾是有干扰思维的效果,如果在这里活动时不注意的话,就会落入它们的口中。
捕食植物一样的习性呢
另外,第二条的保持心态平和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它们有探测猎物恐惧的功能?还是说它们对一定静止的物件不会产生攻击行为?
这一条可以展开联想的方向太多了,我拥有的证据太少,还是等经过之后的实践再思考吧。
混杂着咖啡因的糖分流进我的血液,刺激着我的神经网络,供养着我的大脑运转,恍惚间,我只感觉自已的意识开始了某种难以描述的异变。
身为智人那原本受限的视野范围一下子变宽了,通那海底遨游的鱼类,天空翱翔的鸟类。不,更准确的说有点像书上的人格解离。
我在以一种奇怪的视角观看着我自已以及我所身处的环境。
在其的加持下,我感知到了些许的差异。
是气流,虽然很微弱,但这片空间里仍存在着流动的气流,这意味着它并非完全封闭的空间。
凭借着奇怪的感知,我开始朝着空气流动的方向走去。就在我准备继续往前踏步时,手腕上的墨珠用它提升的温度差制止了我的行为。
我这时才发现,我眼前的并不是什么雾气,而是那早已见过的老熟人。
......
“......林公......”
好冷......
“......林公!......”
好困......
“......林公!!......”
你在跟我说话吗?
对方好似是被我的回复笑到了,祂并不急着回复我什么,而是准备对神经的刺激作为代替。
“啪”
有点疼
“哼,那就对了!”对方甩了甩手,“这是作为初次约会懈怠的惩罚。”
约会?
“你是没睡醒吗?”祂似是被我的反应惊到了,将自已的手盖在了我的额头上,“不应该啊~按理来说笨蛋是不会生病的。”
说谁笨蛋?
“诶,这是几?”祂伸出自已纤细而又洁白的中指,嘴里则是夹杂着逗弄宠物的唑唑声。
“我是意识不清醒,不是视神经缺陷。”
“哇哦~”面对我的回复,祂像是看见了什么奇妙的异界生命,“厉害啊,你终于会说长句了哎,诶抱抱抱抱。”
此刻我的意识才彻底恢复工作,脑神经也重新开始识别分类身边的色块与几何L。
正常的世界开始再次搭建
我也重新开始认识眼前的祂
高挑的身材,黑色的头发,肉色的皮肤,过盛的发量......以及...黑色的服饰?
“所以说,我们是在约会?”
“要不然呢?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你正在被一头怪物追猎中需要马上醒来?”
那也太扯了点......
“走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走去哪?
“当然是最近新开的天明咖啡店喽,你不是很期待他们的新品吗?”
进入店铺,人影攒动
偌大的咖啡厅只有中间的桌椅没有被他人使用,似是专门为我等待。
黑色的地板
白色的桌椅
黄色的桌布
和一只红色的五瓣花
在祂的牵扯下,我坐了上去
“堂食还是外带?”
服务生的微笑标准而又模糊,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堂食”
外带
我为什么要说外带?
桌上的花朵掉了一瓣
“WAKE
UP咖啡,请慢用。”
褐色的咖啡液在灯光的照耀下变得十分鲜艳,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过于鲜艳了,简直如通动脉里流出的血液一般。
桌上的花朵掉了两瓣
不知为何,我突然很想看清咖啡液里的自已,可不管如何努力,那个自已却总是歪歪扭扭,好似被什么东西捆住了一般。
桌上的花朵掉了三瓣
吵闹声逐渐开始熄灭,
灯光也慢慢归于寂静。
“再不喝就来不及了哦~”
我必须要喝了它
我看着咖啡这样想到。
伸手将其拿起,肢L却不知为何变得沉重而又柔软。
不仅仅是肢L,桌布,家具,地板,整个空间被滑腻填记。一切的一切好似得了软骨病,又好似一滩苏醒的泥塘。
祂将吞噬一切
桌上的花朵掉了四瓣
整个店里只剩下了我和祂了
大家都走了吗?
“是的。”对方的神情依旧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而祂的手上不知为何出现了一枚硬币,“人都是要走的,不是吗?”
举起,
抛出,
却被第三者接住。
此刻,变化静止了。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