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薛昭不是什么秘密。 他总笑着说我是小跟屁虫。 “等你第100次和我表白我就答应你。” 第99次表白的时候，他在操场上一把搂过顾瑶，然后拒绝了我。 我看着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他和陈彦川一点也不一样。 01 “薛昭，你能当我男朋友吗？” 操场上人来人往，我鼓起勇气再一次向薛昭表白。 这已经是第99次了。 从大一军训到现在大四开学，这是我第99次和薛昭表白。 第一次告白的时候，我还是个刚刚进入大学，什么也不懂的新生。 军训的时候一紧张就同手同脚地踢正步，没少被教官单独拎出来当案例进行教育。 底下我听到几个同学的低声窃笑。
“你看她，一个女生这笨手笨脚的样，还来学机械工程，学得会吗？” “就是，光一张脸好看，有什么用啊？” 听到他们的嘲笑声，我越发紧张，手脚都僵硬了起来。 “背后议论人不好吧？何况学好专业课应该和性别没关系吧？” 人群中，薛昭清凌凌的声音就像一股清泉，在那个夏日解救了沙漠中的旅人。 他说的那些话，让我有些恍惚，好多年前，也有人和我说过。 薛昭和他的身影，渐渐重合了。 “你能当我男朋友吗？” 或许是夏日的阳光过于灼热，烤干了我的理智。 我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就对着薛昭问出了这句话。 他愣了愣，然后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同学，我可不能随便答应你，除非你和我告白100次。” “好。” 我答应了下来。 在此后的三年里，我对薛昭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什么下雨送伞，打球递水，各种我能想到的可以讨他欢心的事情我都做过，他都全盘接受。 薛也昭并不是毫无回应的。 他不止一次在公开的场合夸奖我，说我是他见过最优秀的女孩子，他理想中的女朋友就是我这样的。 我生病了他比我还急，背着我就往医院冲，整夜不合眼地盯着点滴，生怕我回血。 然而，我每一次的告白，薛昭都只是礼貌地和我说抱歉，然后抬手揉揉我的脑袋。 他总是这样，拒绝我以后，又给我一种下次我再努力一点，他就会答应我的错觉。 或许是因为还没到第100次。 我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现在，是第99次。 02 “抱歉，晚星，我不能答应你。” 薛昭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这是我第99次见到他这样的神情。 “薛哥，你就答应人家吧，林大美女多有韧劲啊。” “哎，瞧你们说的，哪怕没有名分，林美女不也坚持这么多年了吗？隔三差五就表白，不差这一次的。” 操场上人很多，晚上有很多夜跑的人，认出来我以后，他们在身后开始起哄。 我抿了抿嘴，哪怕这些话我听了无数次，可还是会有些不自在。 往常的薛昭会斥责他们，可今天，他没有。 我想问薛昭，这是第99次，是不是第100次他真的会答应我。 但是没等我开口，顾瑶听到我们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一把挽住薛昭的胳膊。 “昭哥，你说好陪我去看电影的，怎么还在这耗时间啊。” 薛昭脸上又露出了那种我熟悉的抱歉，“晚星，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转身一把搂过顾瑶，朝着校门口的方向去，没再回头看我一眼。 “你们看林晚星那个表情，好搞笑啊。” “这么多次都没放弃，她脸皮可真厚啊。” 周围的议论声止不住地传进我的耳朵里，他们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大声地嚷嚷，嘲笑着我的不自量力。 薛昭听见了。 顾瑶转头问他，“不管你的小跟屁虫啦？” 可他只是脚步微微顿了顿，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又拉着顾瑶步履不停地离开。 他没有为我再辩解任何一句，任由他的朋友对我指指点点。 我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或许是因为这99次的坚持耗尽了我的心力。 或许是因为他和顾瑶暧昧不清的举动。 或许是因为薛昭朋友的嘲讽唤醒了我的羞耻心。 又或许是因为，任由别人诋毁我的薛昭，和陈彦川一点也不像了。 “算了。” 我启唇低声喃喃道。 转身离开了这嘈杂的是非之地，拿出手机将薛昭的联系方式删除了。 算了吧。 03 距离上次告白失败已经过去五天了。 这期间我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正常地上课，去图书馆然后一个人去食堂吃饭。 薛昭倒是发现了我把他删了，只不过，这一次他什么反应也没有。 之前三年里我也曾经拉黑过他一次，那是第49次告白失败的时候，薛昭也是一副抱歉的神情，委婉地拒绝了我。 那一次我气性也上来了，想着不就是个男人嘛，我不稀罕，便直接把他拉进了黑名单。 结果薛昭直接跑到我的宿舍楼底下，拎着杯奶茶从早上八点站到晚上八点。 “林晚星，你不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我今晚就通宵在你楼下不走了！” 那时候的我，以为他的态度终于转变了，兴高采烈地跑下楼，接过那杯珍珠都已经泡软的常温全糖奶茶。 黏腻恶心的口感令人感到食之膈应，弃之可惜。 我至今难以忘怀那个味道，就像我把他从黑名单拉出来以后的心情一样。 因为哪怕他在我宿舍楼底下站了一天，第50次告白的时候，他还是抱歉地笑着说：“抱歉。” 后来的那些告白，我也说不清自己是真的喜欢薛昭，还是因为不服输地抓住那些细枝末节的希望。 如果一个人喜欢你的表现需要你逐字逐句地去分析他的话，用放大镜去观察他的行为，那就是不喜欢。 所以薛昭是不喜欢我的，即使他没对我追求他这件事表现出任何不耐，但是他也没有表现出对我坚定的选择。 所以，这一次我是真的放下了。 “同学们，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新来的助理教授，陈彦川。” 讲台上一道熟悉的声线将我从胡思乱想里拉了出来，我抬头却不期然对上一双笑吟吟的眼。 陈彦川。 他回来了。 在消失6年，杳无音信以后，陈彦川再一次站在我的面前。 过往的六年就像走马灯一样从我眼前划过，最后定格在那个温暖的午后，有人伸出手对着我轻轻笑了一下。 “同学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的新家教，陈彦川。” 04 这堂课我听得浑浑噩噩的，什么都没往脑子里记。 我当下只有一个荒谬的想法，就是我应该不是在课堂上，可能是在睡梦中，不然我怎么会看到陈彦川在给我上课。 或许是我发呆的表情太过明显，陈彦川往我这看了好几眼。 “老师，这个问题有点难，我答不上来，但是我觉得林晚星肯定能回答。” 顾瑶似乎发现了陈彦川对我的关注，她把陈彦川提出的问题抛给了我。 众人的目光汇集到我的身上，放空的大脑理智瞬间回笼。 我腾一下站了起来，椅子划拉在地板上发出“吱呀”的刺耳声。 看着黑板上的问题，我有些失语。 “她不会啊，我就说她就一张脸好看，平时考第一不会是抄的吧。” “这种娇滴滴的小女生来学机械这么硬核的专业，你看，答不上来吧。” 周遭又开始窸窸窣窣地发出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在过去的三年，这样的场景发生过很多次，哪怕我考了年级第一，他们却还是因为我的脸而忽视我的能力。 “安静。我认为学什么专业和性别、长相都没有关系，请在同学发言的时候，保持基本的尊重。” 陈彦川的声音难得的冷硬下来，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四周安静下来了。 我缓了缓心神，对上了陈彦川的眼眸，一字一顿。 “混沌系统里的奇异吸引子，具有相遇的不确定性。” 这是六年前，陈彦川告诉我的。 女孩学不好理科，女孩上了高中后劲就不足了，你这么漂亮以后找个好老公才是正经事。 在我人生过往的十几年学习经历中，这样的言语时刻充斥在我的耳畔，让我避无可避。 可我一直都咬着牙坚持，我要证明给所有人看，我并不比任何人差。 直到我初二开始学习物理之后，第一次月考，我跌出了年级前十。 我至今记得物理课代表那洋洋得意的神情，“林晚星，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女孩就是学不好数理化的。” 我奔回家，把头埋在被子里崩溃大哭，凭什么就这样定下我一生的道路，凭什么就这样否定我的努力和成绩。 是陈彦川把我从那些纷纷扰扰的声音中，拉回了现实。 刚刚18岁的少年，笑得自信又张扬，“谁说你未来的道路会按他们的想法走？说不定你就是下一个玛丽·居里。” 混沌系统里的奇异吸引子，具有相遇的不确定性。 人生也如此，会被无数的人和事所吸引，你的每一个选择，做出的每一个努力，或许会在未来的某一天，不期然地给你绽开一个奇妙的花。 一切都是不确定的。 就像我，此时此刻，再次遇见陈彦川。 05 下课铃响。 我站起身来开始收拾书包，却头也不敢抬往讲台上看一眼。 上课发呆被抓包这种事真的太丢人了啊！ 我恨不得现在能遁地逃跑。 “晚星，一块去吃饭吗？”薛昭的手忽然搭上了我的肩膀。 我浑身一激灵，转身就把他的爪子拍了下去，咦惹，鸡皮疙瘩起来了。 他或许是没想到我会抗拒他的接触，一点面子不给他，呆在原地愣了愣，然后勉强扯出来一个笑。 “晚星，还生我气呢？”薛昭语气温柔，像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小朋友，“去吃烤肉，你不是之前和我说过好几次想吃吗？走吧。” 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厚脸皮？ 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我刚想再次拒绝，顾瑶背着包就过来挽住他。 “昭哥，走啦。放心吧，晚星不会生你气的，顶多再过两天就把你加回来了，她还欠你第100次表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