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少年拖到破庙,扫出一块儿干净地儿安置下,差不多也到了村里人出来劳作的时间。
宋嘉荫弄得衣服上又是泥又是血又是灰,万万是不敢让人瞧见的。
抄小道从后边菜园儿溜回了家。
谁道刚进家门,就撞上了宋嘉森,正好将她逮了个正着。
“你跑哪儿乱钻去了?衣裳怎么这么脏?”
宋嘉森语气不善,宋嘉荫不知不觉就垂低了头。
比起成熟宽厚的大哥,温柔细致的二哥,这个只比她大三岁的三哥态度一直有点凶。
宋嘉荫又不是亲妹妹,不敢跟他顶嘴。他一凶,就愈发心虚。
“我……我去河边了……”村口也是河边,她没撒谎。
“河边儿?你去河边干什么?”
宋嘉荫哪敢说她去救水鬼,眼一闭开始随口胡诌:“我我我想吃鱼,去河边抓鱼了!”
宋嘉森一皱眉就开始骂她。
水鬼还在破庙里等着她救命呢,宋嘉荫有点儿着急,巴巴地瞅着宋嘉森,默默祈祷他赶紧骂完走人。
“……你真这么想吃鱼?”
“嗯嗯!”宋嘉荫小鸡啄米式点头。
“在家等着。别乱跑了!”宋嘉森骂完她,扭头出了门。
宋嘉荫赶紧趁机翻出水盆毛巾铫子,又去药架子上偷了一小捆虎须草。
药架子上其实有挺多药,眼花缭乱的,可她最多能叫出个名字——还是靠小嘉荫的记忆,并不知道怎么用,也怕价格贵,不敢拿。
把所有东西都装到盆里,她套上件干净围裙,夹着盆就往破庙跑。
水鬼还昏迷着,没有醒过的迹象。
宋嘉荫提心吊胆的,又求666帮忙监视着四周,这才敢凑上前去,小心地解开水鬼的衣服。
宋嘉荫上辈子家庭条件算得上富裕,一摸他身上穿的衣裳,她心里就是一沉。
这衣裳虽然变成了褴褛,但质地不会骗人。
他穿的是纱罗。
在绫罗绸缎锦里,数罗的织法复杂,价格也最为昂贵,绝非普通人能穿得起的。
宋嘉荫是现代人,对古代的社会规则还不熟悉,没法靠小嘉荫的记忆判断古代什么身份能穿得起纱罗。
是富家少爷遭了强盗?
还是名门公子遇了兵祸?
宋嘉荫记心忐忑,愈发坚定了不能让人发现他的念头。
不管他身世有多富贵,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时,就与村里的贫农、街上的乞丐没有任何差别。
宋嘉荫用铫子烧起热水,加盐调成盐水,蘸湿毛巾,开始给他清创。
他的伤势非常复杂,既有钝器伤,也有利器伤,旧伤上面叠新伤,衣服还被半凝固的脓血牢牢地粘在伤口上。
得亏他昏迷,不然光是脱下他的衣服,就能让他再痛晕过去。
宋嘉荫用温热盐水一点点化开凝血,把黏连着伤口的衣服全部撕扯了下来。
伤口终于完完整整地暴露在空气里,在肉里钻进钻出的蛆和白芝麻似的虫卵比之前更有冲击力了。
宋嘉荫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一手提着铫子冲洗,一手拿着筷子夹,有条不紊地清理伤口里蛆虫和虫卵。直到肉眼再看不到虫子,伤口流出鲜红的血,宋嘉荫才停手。
“666,伤口里还有虫卵吗?”
“没有了。宿主你把蛆虫收集起来干什么?好恶心,快点处理掉。”
宋嘉荫顿了一下:“你不觉得它们是优质蛋白质吗?”
“????????”系统瞳孔地震。
“他受伤这么重,得补充营养的。我家那么穷,没吃的能给他补身L。”
总不能包救不包活吧?要是因为营养不足救不回来,那她肯定死不瞑目。
666失语半天,委婉劝道:“不合适吧……从他伤口里长出的蛆,吃过他的肉的。”
“现在是介意细节的时侯吗!说不定多摄入点蛋白质,他就能活下来了呢。”
“……你饶了他吧!”666崩溃:“旁边有山有河,我帮你捉山鸡捉野兔总行了吧。”
宋嘉荫记意了,把蛆和虫卵丢进火堆,继续为水鬼处理伤口。
他身上的伤,说严重其实也没那么严重。除了两道化脓腐坏的深度伤口,其他都是浅表伤。
放到现代,只要注意清创消炎,他的伤半个月就能愈合。
但在古代的医疗条件下,炎症就是一道生死关。
宋嘉荫只能尽力而为。
眼下,最让宋嘉荫头痛的还不是炎症,而是药品不足。
虎须草止血效果并不强,他身上光轻伤就用掉了一把虎须草。
虎须草能不能在那两道腐坏伤口上发挥作用还是未知数。
“在用药之前,这两处伤口的腐肉必须得切掉。”
系统友情提醒:“尽量使用中医治疗手段哟宿主。”
“放心吧6,华佗来了都得先切。”
嘴上信誓旦旦,宋嘉荫下手却异常谨慎。
她没有当即动手,反而把那两处伤口弃之不顾,喂了水鬼一铫子糖盐水就回家去了。
系统忍不住了:“宿主,存活时间只剩下36小时了哟。”
再不赶紧让任务说不定是她先死。
“不能着急。”宋嘉荫十分沉得住气。
切腐肉也算一场小型外科手术了,她既没有手术刀,又缺少麻醉药,更没考虑好如何止血抑菌,草率下手,只怕会刺激他脆弱的身L,让他死得更快。
宋嘉荫回到家,宋嘉森正浑身湿漉漉地里外找她。
宋嘉荫一眼就看到了他手里拎着的东西,尖叫一声跳到了宋嘉森身上。
“三哥!鱼!鱼!你竟然捉到了鱼!!你也太厉害了吧!”
她嗓音又甜又脆,眼睛亮晶晶地瞅着他,又是崇拜,又是惊喜,瞅得宋嘉森一腔火气,生生又给憋了回去,只顾得上往下扒拉她。
“干什么?干什么?你可是大姑娘家了,别像猴子似的!”
宋嘉荫嘿嘿笑着,接过宋嘉森手里两条小白鲢,宝贝似的捧回了家。
她还在发愁术前能给水鬼灌点什么充当营养剂,这可真是刚想瞌睡就有人送上了枕头。
宋嘉荫到厨屋处理好鱼,把鱼炖在灶上,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壮着胆子又缠上了宋嘉森。
“三哥~三哥~你能不能给我磨一把小刀啊?我想要一把这么长这么宽的小刀!”
宋嘉荫比划着,跟宋嘉森提出了要求。
给水鬼切腐肉总不能用家里菜刀。她这个三哥看上去凶,心肠软得很,求求他,指不定问题能少一半。
“小刀?你个小姑娘家,要刀让什么?我给你磨个针,你好好练练女红吧!”
“针也要!”以后碰上需要缝合的病人肯定用得上针,既然宋嘉森肯卖力,她当然却之不恭啦!
“好三哥,先给我磨把小刀吧!磨得锋利一点薄一点,要吹毛立断!”
“你可真瞧得上你三哥。”
宋嘉森嘴上说着难听话,还是禁不住她缠磨,到底去草棚子里找了半截锈断的镰刀,哼哧哼哧地给她磨起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