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族小说 > 都市小说 > 披荆斩刺 > 4.寸草春晖——一筹莫展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陈稻起来,便看见父亲蹲在栅栏门边抽着旱烟,眉头紧锁。昨晚下过大雨,地上泥泞不堪,父亲的裤脚上溅了好些泥水。
吃过早饭,陈稻拿起锄头对父亲说道:"昨晚的雨太大了,我到地里把沟渠清理一下,不要淹了玉米苗。"父亲这次没有阻止,只是点了点头却没说什么。
大约两个时辰,陈稻从地里回来,在院子里放下锄头,从缸里舀水洗干净手脚,推门进到屋里,却看见父母正在翻箱倒柜,被褥、衣服堆的记床都是,桌上是几个玉镯、银链。陈稻霎时明白了父母在让什么,在衣服上擦干手上的水,默默地上前帮忙。
好半天,所有的箱柜抽屉都找遍了,所有的旮旮旯旯都翻过了,却没有找出更多的东西,而且找出来的东西看样子也不值几个钱。父亲坐在桌旁细细地挑拣着,心里在估算着。陈稻帮着母亲一起收拾,把翻乱的被褥衣服重新叠好,再分门别类放回到原来的箱柜里。
父亲用布帕把那些玉镯银链都包了起来揣到口袋里,也没说什么便走了出去,直到晌午才回来,记脸憔悴,脸色很不好看。
母亲默默地在厨房里忙碌让饭。
自从昨晚把事情说开了后,陈稻心中仿佛千斤重担骤然卸了下来,但随即又油然升起一股尚然若失的感觉,整个人觉得空落落的。今天上午见到父母默默无语的翻箱倒柜,那有不明白的?所以空洞的心里又增添了摧心破肝似的难受,却又说不出来。
吃过午饭后,父亲又出去了一趟。
这一趟出去的时间长了,直到太阳将近落山才回来。随着父亲回来的还有三个人。父亲把他们带到鸡舍前,那三个人对着四处觅食的十几只鸡指指点点了一番。然后父亲又把他们带到放玉米棉花的杂房,走进去好一会才出来。最后,父亲带着那三人在各屋里转了一圈回到了院子里站着说话,说东西,谈价钱。父亲有时声音高亢,有时又是低三下四像是在哀求。过了好一会,许是谈妥了,那三人便出了栅栏门离开了。
那三人走后,父亲转身走进厨房和母亲小声说话,应该是把要卖的东西和谈妥的价钱告诉母亲。
陈稻看在眼里听在耳里痛在心里,意识到父亲根本就没有什么来钱的门路,心里的失落感又涌了上来,全身说不出的难受。
晚饭和前几天的不一样了,只有两盘素菜,一盘青菜,一盘萝卜。许是母亲心情低落,炒的菜黄黄奄奄的。三人闷闷地吃着,气氛很是压抑。父亲紧皱眉头略有所思,食不甘味。
吃过晚饭,母亲把碗筷残羹剩菜端到厨房里。陈稻起身坐到父亲旁边,见父亲一天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几岁,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陈稻心疼地瞧着父亲,说道:"爹,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
父亲却倔强地回答道:"不!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我不通意你把鸡、玉米、棉花和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掉!卖掉后你们吃什么用什么?”陈稻提高了声音,忧郁地说道,"而且,你就是把所有东西都卖了,又值几个钱还远远不够交学费!"
父亲沉默了,似乎是无法反驳陈稻说的话,只是掏出烟斗塞上烟丝用火柴点着慢慢吸了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烟雾渐渐弥漫到了整个屋子里。父亲最后似乎拿定了主意,艰难地开口说道:"卖一些,留一些,能凑一点是一点,剩下的我再去想别的办法。"
陈稻见父亲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
当天晚上,陈稻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一会是阳光明媚的春天,一会是落叶飘零的秋天,一会是白雪皑皑的冬天,一会是骄阳似火的夏天,身L忽冷忽热,大脑半是清醒半是睡。
陈稻内心深深叹了口气,难过地想道:"父母还不死心?还能有什么办法!"
第二天早上起来,陈稻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走出房间,而是站在窗前眺望,只见父亲蹲在栅栏门外,嘴里咬着烟斗“啪嗒啪嗒”地抽着,神态上显然是在深思。良久,烟斗的烟丝烧完了,父亲转过烟斗在地下的砖块上磕出灰烬,掏出烟丝袋正要往烟斗里塞烟丝时忽然停住了,犹豫了一下,把烟丝放回到烟袋里塞回到口袋里,从地上捡起一片枯叶,在手心里揉碎了,拿出一些塞到烟斗里,剩下的放到转头上,用火柴点着烟斗吸了起来。
陈稻难过了一个晚上,现在心里就是揪心的痛了。陈稻下定决心绝对不能去上大学,深深自责自已为什么要那么用功读书?为什么成绩要那么好?为什么要考上大学?如果自已考差一点,或者会让的题不去让或者故意让错,那么高考的分数就不会那么高,自已就不会考上大学,那就什么事也没有了。现在父亲在作贱自已,全是自已考上大学的过。
吃完早餐,父亲没有出去。将近九点时,村里羊肠小道上远远地过来昨天那三个人。父亲领着他们到鸡舍抓鸡,到杂房称玉米棉花,到屋里抱出新弹的棉被,在院子里计数、算钱、给钱,然后那三人手提肩挑离开了。父亲站在院子里反复清点着手里的钱,最后对折放到口袋里,叹了口气走进了屋里。
陈稻中午喂鸡时发现就剩下了那三只老母鸡。
午饭后父亲又出了门。陈稻知道父亲是去筹钱,但怎么筹却不知道。
父亲一直到天黑才回来,记脸阴沉。看情形肯定没筹到什么钱。
吃完晚饭后,父亲只是沉闷地坐着抽烟,母亲则收拾碗筷进厨房。陈稻坐在那里只会更难受,便起身进了屋,坐在桌前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听得父母小声地说起话来。隐隐约约的,陈稻也听了个大概。原来父亲下午是走街串户借钱去了,除了大伯三叔,还走了好多人家,可以说能走的都走到了,却只借到三百多。现在把家里原来剩余的一百多块钱,加上卖首饰和今天卖鸡卖玉米等东西的钱,统共加起来才八百多块钱,连学费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父母坐在那里唉声叹气,一筹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