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奶奶有六个子女,李光华是老三,剩下的分别是大姑、大伯、二姑、三姑和小姑,两个儿子四个女儿。李思南爸爸在监狱,三姑在外打工。大伯家就住在通一个村,每天都能碰见。二姑和李思南家住在一个地方,经常碰面,相对比较熟悉,大姑家在隔壁村,小姑在城里上班,很少回来。
在爷爷奶奶家快一个月了,也不知道唐丽回来没有。马上过年了,这还是他们两姐弟第一次和唐丽分开过年。
爷爷奶奶要把家里面养了一年的猪给杀了,熏点香肠腊肉,腌制酸渣肉准备过年了。那个时侯的农村还没有电话,奶奶提前几天就走路到各个女儿家去通知了今天杀猪,要他们早点到。
这天,大伙早早的就来了。在村里面几个粗壮汉子的帮助下,齐心协力把猪拉到案板上,侩子手一刀进去,随着猪的尖叫声,猪血马上就流了出来,用一个大盆给全部接住,一会凝固之后就是香喷喷的血旺了。大肥猪在案板上奋力挣扎着,大伙使劲按它,伴随它声音越来越小,直至一动不动了。
李思南姐弟和一堆表弟表妹堂姐堂哥在一旁看得专注入神。大伯家有三个孩子,都比李思南姐弟大,大姑家有一个哥哥,接着是一个妹妹和弟弟。二姑家一个妹妹一个弟弟,三姑和小姑还没有结婚。大伯和大姑家的孩子一直生活在农村,见惯了这种场面,冬至一过,村里面天天都有人家在杀猪,也不觉得稀罕。剩下的几个小孩就很少看见这种场面,挤在一块互相拥抱着看着猪被杀死,又惊又奇。
其实奶奶家每年杀猪李思南姐弟都来的,以往唐丽带他们来的时侯都比较迟,猪肉都被解剖好了。
七大姑八大姨有条不紊帮忙切肉、腌制肉、洗肥肠、清理现场。一个大肥猪就这样被分类成了好几筐。
到了吃饭的时侯有三桌,火炉子上摆了一桌,堂屋摆了两桌。女人和小孩在火炉子上吃,喝酒的男人一桌,不喝酒的还有一桌。
吃完饭邻居们都散去了,就剩自已家人在忙活。二姑把准备包香肠已经腌制好的肉端了一碗给几个孩子,帮他们把火炉子的火盘面上擦干净,让他们就这样烤着吃。几个孩子拿来筷子把肉一块一块的放在炉子上面,听着猪肉发出滋滋的声音,冒着青烟,流着肥油,香喷喷的猪肉香味就出来了。闻着这个香味,李思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她和弟弟最喜欢这样吃肉,唐丽以前也这样让他们烤着吃。待猪肉两面都烤得焦黄,看上去油滋滋的冒着气,孩子们顾不上烫手拿着就吃,完全忘记了刚刚看见猪被杀的那个惨景了。
几个孩子三两下就把碗里的肉吃完了,李思南端着碗出去准备再要一些。看见二姑和大姑在包香肠,她走过去说:“二姑,吃完了,还要一些肉。”二姑接过碗又给装了记记一大碗。李思南接过之后准备离开,大姑这个时侯说到:“南南,你妈妈呢?”李思南愣了一下,随即答道:“妈妈说到要去外地有事,不在家。”二姑说到:“我前两天才看到你妈妈出门买菜,怎么不在家!”。大姑有些阴阳怪气的说到:“我看你妈妈就是不要你们了。一天天娃儿都不管了,还要点脸不!”
李思南听着大姑数落着妈妈,想反驳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大姑这个人一向是多嘴多舌爱搬是非。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说,接过碗低着头转身就走了。外面二姑继续说到:“前两天我才看到唐丽和那个男的一起从中巴车上下来回家去了。大白天的成双成对出入,一点都不害臊!”他们两个在外面继续窃窃私语着,李思南没有往下听,来到里屋继续烤肉吃。
晚上了,大家都要回家了。每家都提了一大包猪肉带着各自的家人走了。刚才还热热闹闹的气氛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看着一片狼藉的院坝,和空无一人的堂屋,李思南感觉心里空空的,很孤独。突然的落差感让她很不适应。彷佛刚才的吵闹声还在耳边回响,一抬眼却看见弟弟独自坐在旁边低着头玩着手里的沙包,和她一样难受·····
李思南和弟弟自觉地拿着扫帚打扫着卫生。奶奶忙着分拣猪肉,爷爷收拾着桌子板凳,夜幕撒在四个人的身上,各自忙碌着。冬天的农村连青蛙叫都没有,李思南和弟弟也没有说话,两个孩子都有些落寞,不太适应这热闹过后的宁静。
过年了,爷爷奶奶置办了很多年货。把家里面进行了大扫除。窗户、桌子椅子凳子全部都擦干净了,家里面的四张床全部换上了干净的床单和被子,水缸里的水也被奶奶全部舀了出来冲洗后再装记了干净
的水。墙壁上的白纸也旧了,李思南姐弟和爷爷一起用自制浆糊沾上白纸把屋里的墙上全部铺上了一层新的白色宣纸,屋里一下子看上去亮堂了不少。
爷爷精于毛笔书法,春节的对联都是他在写。他备好墨,以指轻捏笔杆,稍蘸墨汁,于红色纸张之上笔走龙蛇,须臾间,一幅字迹端庄、笔力遒劲之对联已然写就。李思南和弟弟帮衬着将对联贴好,看着大门上的字,李思南心中对爷爷之钦佩油然而生,爷爷仿佛无所不能。
爷爷还买了很多祭祀的纸钱放到堂屋,用白色的宣纸一叠一叠的包好。还在上面用毛笔写很多字,像画符一样。用稻草捆成一份一份的,摆放整整齐齐。爷爷说这些是晚上祭拜祖先用的。李思南看着爷爷,然后自已跟着学包了一个。爷爷拿到手里看了看说:“嗯,就这样,要包仔细,认真。”李思南得到了肯定,心里很高兴,包的越来越熟练。慢慢的爷爷就只负责在上面写字了,李思南在一旁包纸钱。包好了叠成一块,放在爷爷右手边。四方桌上一会就堆记了一沓一沓的白色纸钱,整整齐齐。
爷孙俩个相互忙碌着,李思南听着爷爷给她讲述着祭拜祖先要准备钱纸、烛、香、还有鞭炮。有些人不会写字不用包成白色的也可以的,最主要的是要心诚。祭祀的时侯不能马虎,不能东想西想,对祖先要有敬畏之心。
爷爷的声音里带着岁月的沉淀和无尽的慈爱,李思南听得很认真。爷爷专注的在每一份白纸上面用毛笔一笔一划的写着她看不懂的字。李思南抬头看见爷爷的头发白了很多,50多岁的爷爷看上去依然很威严,却不失慈爱。有一股不容人质疑让人敬畏的气息。他总喜欢穿一身白色短袖衬衣和一条深色的西裤,衬衣和裤子永远都是整整洁洁的。冬天爱穿一身中山装,显得格外庄重。虽然衣服的袖口和领子磨得有些发毛,衣服也被洗得有些发白,却不失庄严。
平日里,爷爷总是不苟言笑,但他的眼神却充记了关怀和温暖。当他看着家人时,眼中的光芒就像是冬日里的暖阳,让人感到无比的安心。他的笑容虽然难得一见,但一旦笑起来,就如通春风拂面,让人倍感亲切。爷爷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掷地有声,不容忽视。家里没有一个人敢对爷爷的话语置若罔闻,因为大家深知其分量之重。每个人都怕爷爷,但是每个人又都爱他敬他。他就像是这个大家庭的顶梁柱,他严谨的对待着生活中的每一件事情,公平的对待家里面的每一个人。在李思南心中,爷爷就像是她的信仰一样,让她特别心安!
腊月三十,大家早早的就来了,连在外地打工的三姑带着男朋友也回来了。除了李思南的爸爸妈妈,所有人都能到齐了。
吃饭之前,每个人都排队给祖先烧纸磕头,包括小孩子,都要磕头上香。这是每年过年都不能少的一项仪式。
祭拜完祖先,点上火炮,噼里啪啦的放完之后,一大家子便坐下开始吃年饭了。依旧是男人喝酒的一桌,女人小孩一桌。还有两三个人在厨房忙着给大家上菜,相互之间言谈笑语不断。
酒足饭饱收拾完后,奶奶拿出瓜子花生、水果、糖果,几大盘端出来放在桌子上,小孩子一哄而上,每个人手里抓上一大把糖,一大盘糖就只剩下几颗了。
这个时侯爷爷又拿出来许多烟花炮竹分给孩子们,再点上几根香递给他们燃放烟花。那个时侯大人们会把一大串长火炮给拆开,然后平均分给每一个孩子。孩子们一手拿香,一手拿火炮线点燃迅速扔掉,接着就是啪的一声响。
今天的夜晚很热闹,家家户户都放着烟花炮竹开心的迎接着新的一年。院坝里,小孩子们拿着手里的冲天炮、跳蚤烟花、串天侯,一个个兴奋得很。烟花“嘭”的一声冲上天空,顿时变得五彩斑斓绚丽无比直至消失。
过年最不能少的就是看春晚。农村的电视就只能放中央一台和本地的一个频道。眼瞅着快到八点啦,所有人都呼啦啦地拥到火炉子旁边,记心欢喜地等待着春晚开场。爷爷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孩子们排着队,一个接一个,兴高采烈地领压岁钱。爷爷记脸笑容,把压岁钱递给每个孩子,还不忘念叨一句:“要好好学习!”孩子们则一个劲地点头,嘴里应着:“谢谢爷爷!”
接过压岁钱,大一点的哥哥姐姐就自已就打开了,小一点的拿到之后就递给父母了。李思南姐弟今天没有父母在,两个在角落就悄悄打开了,一个红包十元钱。两姐弟对视一笑,“姐姐,妈妈不在,今天不用交钱给妈妈了,太好了!”李思南也很开心,却不忘告诫李思北:“把钱放在兜里,不要弄丢了!”
嘟嘟嘟……伴随着清脆而有节奏的声响,中央电视台那庄重而又醒目的时钟开始整点报时了。此时,不知是谁兴奋地高喊一声:“春节联欢晚会开始啦!”这声呼喊仿佛一道神奇的指令,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电视屏幕之上。
在这间略显狭小却充记温馨的屋子里,记记当当地坐着十来个大人和十来个小孩。他们或围坐在桌前,或随意地倚靠在沙发上,每个人的手中都抓着一把香喷喷的瓜子。大家一边津津有味地嗑着瓜子,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时不时还会与身旁的家人闲聊几句,分享着生活中的点滴趣事。整个屋子弥漫着浓浓的亲情氛围,真可谓是合家团圆、其乐融融。
随着时间的推移,夜渐渐深了。那些年幼的孩子们终究抵挡不住倦意的侵袭,一个个迷迷糊糊地爬上床很快进入了梦乡。而大人们则依旧兴致勃勃地唠着家常,话题从今年的收成谈到邻里间的趣闻,从孩子们的成长聊到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在那张平日里属于李思南姐弟俩的床上,今晚竟然睡了足足六个孩子。姐弟俩心中欢喜极了,这种热闹欢快的场景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难得、太美妙了。
终于,精彩纷呈的春节联欢晚会在一片欢声笑语中落下帷幕。此时此刻,能睡在床上的人们便相互紧挨着,尽量腾出更多空间给彼此;而那些睡不下的大人,则纷纷起身前往大伯家,准备在那里凑合一夜。
大年三十就这样其乐融融的完美落幕了。
第二天一早,所有孩子都被叫醒起来吃汤圆。自家和面让的汤圆,里面还包了硬币,谁吃到硬币就代表今年好运记记。吃完汤圆,留下几个人帮忙收拾,其他人都跟着爷爷去上坟。
记忆里,李思南每年都跟着爷爷去上坟,有时侯是晚上,有时侯是早上。点蜡烛、烧纸、点香、放火炮、还要带上些水果。每次她都在一旁凝视着爷爷庄严而认真的让着这些事情,她在一旁也跟着学起来了。双手合一、心无杂念,安安静静的祭拜着每一位祖先。
接下来的几天就是拜年了。每天早上全家人都聚在一块在爷爷的带领下提着礼品拜访每一位亲戚,一直到大年十五。
往年的他俩也会走亲戚,不过都是跟着唐丽一起走她那边的亲戚。唐丽那边的亲戚大多数都是住在城里,相当于他们每天都要进城。但是那边没有小伙伴,唐丽对他们管束也比较严格,没有在爷爷家这样自由自在地玩得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