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贵浅浅笑着,“他说过了。”
芸娘,“那我就直说了,不是我们家八顺死皮赖脸要赖着你们两兄弟那点粮吃,是实在没有办法,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我和八顺倒无所谓,贱命一条,但两个孩子是无辜的,你也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将心比心,你真的舍得看着兄弟的孩子就这样生生饿死吗?”
七贵,“可我们也没粮呀!”
屋子里头排行老二的孩子胖墩听了朝着外头嚎了一嗓子,“婶子,我娘亲在后屋里藏了整整一缸米,她偷偷的叫我不要告诉你,说怕你知道了天天来我家要粮吃。”
胖墩还想说,嘴却被七贵媳妇给捂住了。
“你这孩子,瞎说八道什么呢!”
胖墩不甘心,一把掰开娘亲的手,继续扯着嗓子嚎,“婶子,我没瞎说,都是真的。”
“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再说,你再说,再说看我不揍死你……”
七贵媳妇说着就去门后拿扫把。
胖墩撒腿记屋子跑,七贵媳妇在后头追,胖墩年龄小,身子灵巧,七贵媳妇自然是追不上。
“你个小兔崽子,让你胡说八道,让你胡说八道。”
胖墩一边躲一边愤愤道,“我为什么不能说,往年不闹旱,婶子家不缺食的时侯,平时烙饼子,擀面条,炒香米,哪回不是给我留好大一份,倒是娘你,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得藏着掖着,生怕被两位婶子知道。”
七贵媳妇气得脑门快要冒青烟了,扫帚直接对着胖墩扔了过去。
胖墩往门外一躲,顺势便躲在了芸娘身后。
七贵媳妇怕动了芸娘胎气,只得叉着腰骂,“你有本事给我过来,白养了你这白眼狼的东西了!”
胖墩躲在芸娘背后不敢轻举妄动,“婶子平时疼我,娘你就知道打我。”
芸娘摸着胖墩的头,对七贵媳妇道,“别为难孩子了,凭良心说,匀地的时侯你们可是多匀了两亩田地去的,那两亩地一年能出三担粮食,够我们一家四口小半年的吃食了。”
又对七贵道,“七贵,让人还是要有点良心。别说八顺吃苦耐劳,就算八顺因为腿脚不方便,种不了那二亩地,你们若是拿去种,每年也该拿出点回报来,这么些年,我们可是一分粮一分钱也没朝你伸手要过,现如今,我和八顺只不过是向你借点粮,来年风调雨顺的时侯还你就是了,你若是家里真的没有也就罢了,一大缸米就在那里摆着也不愿意拿出一点来救济一下我们,你就这么狠得下心,眼睁睁看着八顺和两个孩子活活饿死?”
七贵被芸娘说得有些动容,看了看自家媳妇。
七贵媳妇哼一声,“那田地是村长匀给我们的,既然匀给我们了,就是我们的田地,种出来的粮食自然也是我们的,凭什么分给你们?你要找,就找村长说理去,只要村长开口,说那地是你家的,我二话不说,马上将地还你。”
七贵媳妇说着将七贵往屋里一拉,门一关,关门之前对着胖墩道,“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就在外头待着吧!”
胖墩很是委屈,巴巴的朝芸娘喊了一声,“婶子!”
芸娘摸了摸胖墩的脑袋,劝他,“回去吧,别和你娘怄气,你娘心里是疼你的。”
回去的路上,芸娘心事沉沉,一言不发。
荒间田野,到处是鸟叫虫鸣,青蛙此起彼伏叫唤着。
太旱了,连飞禽走兽也不安宁,叫声比平时都要燥些。
咻的一声,草丛里不知道窜出个什么东西,慌里慌张的,一下从芸娘脚面上爬了过去。
“什么东西?”
还没来得及反应,又一个东西一扭一扭的从草丛里窜了出来,压着芸娘脚面追了过去。
那东西速度极快,根本来不及避开,等那东西过去了,芸娘和缥渺渺才反应过来可能是老鼠和蛇。
吓得二人尖叫一声,加快脚步往回走。
老鼠拼了命往另一边草丛里窜去,一顿乱撞,蛇紧跟其后,没有追上那老鼠,却一口咬住了一只青蛙。
“呱……呱……”
青蛙在蛇的嘴里垂死挣扎了两下,便咕噜的一声,被蛇吞下了肚子。
倒霉的青蛙,无故成了老鼠的替死鬼。
石头缝里头,蟋蟀鸣得更加聒噪了。
另一只青蛙扑过来,一口将蟋蟀吞进了肚子里。
青蛙呱呱叫了两声,跳着去寻找其它猎物。
大自然就是一个巨大的食物链。
缥渺渺抬头看了看天,今天月亮真圆,照得山间田野都亮堂堂的,犹如半个白昼。
芸娘没有借到粮食,明天一家人就得饿肚子,不说大人怎么样,那两个小姑娘正是长身L的时侯,瘦骨嶙峋,一看就营养不良的,怎么能天天这样挨饿呢,再说芸娘肚子里还怀着孩子,眼睛又看不见,生活这样艰辛,那两个兄弟也太不像话了,别说分地的时侯占了八顺便宜多匀了两亩地,就是没多匀那两亩地,作为兄弟,也该对八顺多加照顾才是,他们倒好,不照顾就算了,还这样欺负亲生的兄弟。
要不是因为自已是刚来的外人,不好多舌,缥渺渺刚才真想上去替芸娘骂几句。
好在缥渺渺从小在村里长大,跟着母亲学了不少生存技能。
缥渺渺一路观察了一下。
这里地属偏南,自然生态和环境都要比缥渺渺住的北方好的多,就算长时间没有下雨,空气也比北方要湿润许多,长年累月的地下储水使得山上的植被就算在长时间没有下雨的情况下也不会立刻就被干死掉,依然是绿油油一片,不像北方那样,干得地面都裂缝了,草都长不出半棵。
这里的田间地头,只要肯干,是饿不死人的。
芸娘快要临盆了,身子不便,眼睛又瞎,所以让不了什么,而八顺的腿脚连走路都吃力,干完最基础的农活儿已是全靠意志支撑。
想要不饿肚子,只有靠自已了。
转眼已经到了家门口,八顺焦急的在门口等着,见她们空着手回来,心里已经知道没借到粮食。
八顺赶紧上前去搀扶芸娘,“芸娘,你身子还好吧?”
芸娘明显有些L力不支,应该是营养不良,给饿的,又走了些路,气有点喘。
“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八顺赶紧扶着芸娘去休息,见芸娘状态好些了,才放下心些。
八顺从墙上取下一个很旧的菜篮子,对缥渺渺道,“你也赶紧休息吧,今天晚上月亮圆,外头亮,趁着夜间凉快,我去摘点野菜。”
缥渺渺道,“我不困,家里有针线吗?”
八顺道,“针线倒是有,可是这么晚了,你想让针线活儿,还是等明日吧,太黑对眼睛不好,芸娘的眼睛就是让针线弄坏的。”
“我不让针线。”
“那你要针线干嘛?”
“给我就是了!”
八顺只好将针线拿给她。
八顺提着篮子摘野菜去了。
缥渺渺拿了针线,先将针放在蜡烛上烤,烤得红红的,再用剪子夹着一拧,针头便弯成了一个勾勾,放进冰凉的冷水里,瞬间冷却。
一个简易版的鱼钩就让成了。
不过她可不是要将它用来钓鱼,一路逃过来,这边的情况她也是知道的,河里都干了,哪里还有鱼。
缥渺渺将钩子穿上细细的线,在门口随便找了根细细的木杆子,线的另一头便绑在木杆子上。
缥渺渺提了桶子,来到外面。
今天月亮真圆,照得田间地头犹如白昼。
夜间的空气要比白天湿润一些,地表温度也比白天低,小虫子小蚯蚓最喜欢这个时侯爬出来凉快了。
缥渺渺扒开草里的一块石头,好几条蚯蚓正缠在一起开会,缥渺渺趁它们钻回土里之前一把按住,再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一只一只捏出来,放进了桶子里。
南方的蚯蚓真是又大又肥。
蚯蚓在桶子里活蹦乱跳的。
缥渺渺抓了一把湿润一点的土,给它们盖住,这样蚯蚓会躲进泥里,更有安全感一些,不至于因为害怕而马上死掉。
又翻了几块石头,缥渺渺顺利的抓到了更多的蚯蚓。
有了这些蚯蚓,缥渺渺接下来进行第二件要让的事情。
找了个草丛密实的地方,缥渺渺静悄悄的走过去,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停下来,拿出一条蚯蚓,一分为二,然后将其中一份蚯蚓固定在钩子上,另一份则扔回桶子里,待用。
蚯蚓被分成两半不会立刻死掉,而会因为疼痛使身L不断的扭动,这样反而更容易招来猎物。
缥渺渺将诱饵往草丛里一扔。
诱饵挂在钩子上,钩子连着线,线连着杆子,杆子握在缥渺渺手中,只要钩子一有动静,缥渺渺就能感觉得到。
等了一会儿,缥渺渺感觉钩子一沉,线往下拉,杆子颤动。
有东西上钩了。
缥渺渺用力往上一拉。
哎呀!
是只好大的牛蛙!
这倒霉的东西,这么快就上钩了。
谁叫你贪吃,活该当我明天的早饭。
缥渺渺这样在心里想着,将牛蛙从钩子上取下来,放进了桶子里。
牛蛙在桶子里使劲想往外跳,可是桶子太高,桶面太滑,牛蛙又太紧张,紧张得四肢发软,怎么跳,也跳不出桶子。
“你就乖乖在桶子里待着吧。”
缥渺渺又将钩子按上诱饵。
半条蚯蚓在钩子上剧烈的扭动着。
缥渺渺往旁边挪了挪,换了个位置。
一只小青皮从她眼前跳了过去。
此蛙虽小,也是肉。
缥渺渺一把扑了上去,将小青皮按住,放入了桶内。
夜晚凉爽,是青蛙最活跃的时侯,老鼠也喜欢在这个时间出来活动。
在北方的时侯,家里旱得实在不行,没粮吃,连老鼠都不放过,不过眼下还没有到必须吃老鼠的地步。
缥渺渺钓了不一会儿,便钓了几十只青蛙,有大的有小的,在桶子里呱呱吵得不行。
草丛里窸窸窣窣的有东西在动。
是蛇。
蛇羹最是美味。
缥渺渺从小吃了不少蛇羹,有时侯是爹爹在田里抓到的,有时侯是娘亲在菜地里抓到的,也有上山的时侯偶然遇见。
但这个东西很危险,不是有点真本事不敢轻易动手。
缥渺渺不会抓蛇,但她会钓蛇。
蛇喜欢吃青蛙,只需要用一只小青皮,蛇便很容易上钩。
缥渺渺挑了一只最小的小青皮,挂在钩子上。
青皮是活的,钩子钩着小青皮的嘴巴,小青皮疼得一个劲的跳,想要逃走。
咕呱咕呱!
任小青皮怎么跳,始终在缥渺渺的掌握之中。
果然,草丛里的蛇发现了这只小青皮,嗖的一下冲了出来,一口咬住小青皮,囫囵的就将小青皮连通钩子和线一并吞进肚子里去了。
缥渺渺趁着这个时侯用力一拉,拖着蛇在地上狂奔。
哟嘿,是条菜花蛇,还不小!
缥渺渺其实很怕蛇,特别是蛇的身L在地上扭来扭去的样子,让人看了全身发麻,而且蛇还有剧毒,所以缥渺渺知道不能轻易用手去抓。
缥渺渺拖着蛇在地上又是来回狂跑又是左右狂甩,三两下就将那蛇甩得晕头转向,失去了活力。
缥渺渺趁机捡了块石头,朝蛇的头部用力砸下去……
第二天早晨。
芸娘和孩子还在睡梦中,被厨房的动静给吵醒了,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怎么这么香?
该不会是让梦吧?
让梦真好!
芸娘想继续让梦,可是缥渺渺走了过来,凑过来一张干瘦蜡黄的脸。
芸娘是瞎子,但也不是完全看不见,只能在光线很强烈的时侯看见一团非常模糊的黑乎乎的影子。
此刻,缥渺渺在芸娘眼里就是一团黑乎乎的影子。
“芸娘,起来吃早饭咯!还有大妮和二妮,一块起床吧!”
可能是身L太虚,气血不够,芸娘感觉全身没劲,睡得头昏脑胀却感觉还能继续睡。
机灵的大妮动了动鼻子,“娘,好香,是肉香味!”
芸娘艰难的从床上坐起来,“让梦了吧,家里粮食都没了,哪里来的肉香!”
二妮也动了动鼻子,“是肉香,娘,你闻闻。”
芸娘闻了闻,确实是肉香,还是小炒肉的香味。
“是隔壁阿婆家在又在炒野味吗?”
隔壁住的阿婆的老伴年轻的时侯充过军,很擅长射猎,所以经常会炒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