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疼……
简翠翠从沉睡中醒来,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头。
怎么出血了?
看着掌中的鲜血,她却更诧异的是这虽然有点细茧,却还没有被岁月摧残过的手。
简翠翠猛地一抬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一个激灵。
这个房间雪白的墙,墙壁腰线以下刷了蓝色油漆。
墙角处,一块白色蕾丝防尘罩遮盖着一辆缝纫机。
而那靠墙而立的柜子,虽然不大,却贴着喜气洋洋的大红喜字。
旁边的,是一个放着搪瓷脸盆的架子。
至于门和窗,都刷得绿油油的。
头顶上,一盏大约五瓦的灯泡散发着昏黄的灯光。
这不是她刚结婚时,和陆宸住的房间吗?
装修简陋的房间,在那年月,却是十分时尚的。
她还记得,那是陆宸去县城请来大师傅,帮他捣鼓出来的。
当时,村里不少年轻人,都来他们家参观,还说要照着这个样子布置新房。
简翠翠激动地四处看了看。
墙上挂着的日历,赫然写着一九八八年十月三号!
简翠翠心中又是一阵激荡。
她这是回到了新婚的第三天!
刚刚结婚的时候,她心中是欢喜的。
陆宸这个惫懒的家伙虽然有点惰性,性格还十分跳脱,但却真心疼爱她。
结婚第一天,他就对自己说过,在这个家不要那么死脑筋,要学会偷懒。
当时她就听懵了。
什么道理,没听过啊?
陆宸仔细分析给她听:
女人一定要会偷懒,越懒越有福。
不要听人家说什么谁家媳妇能干聪明。
你要知道,你如果会吃苦,就永远要吃苦,就是个吃苦的命。
再说了,不管多能干的媳妇,婆婆都会嫌弃挑毛病。
既然这样,不如适当偷懒,还落个清闲。
可是,简翠翠想着既然嫁人了,孝顺公婆礼让弟妹,是做人家媳妇的本分。
所以,她把陆宸的话当成玩笑,对这些人一再忍让。
后来,陆宸为救她而死,她万念俱灰之下,一心一意在陆家,只为了帮丈夫尽孝。
往事走马灯一般历历在目,心情太过激动,简翠翠脑子又是一阵眩晕。
她和陆宸是十月一号结婚,现在是他们结婚的第三天晚上。
一大早,没来得及跟简翠翠三朝回门,陆宸就被陈美银用明天回娘家也可以的借口,指派着他送陆小树到县城上学。
而简翠翠也是天没亮,就起来忙碌。
当她做完早饭,从厨房回房间的时候,一推门,门框上忽然掉下一个重物。
当时脑袋就开了个口子。
她一摸到满手的血,马上就昏迷了。
前世,陆宸回来之后大发雷霆,查出了是小弟陆驿和陆小花干的。
然后陈美银站出来和稀泥,说小孩子顽皮而已,她一个做嫂子的,应该宽宏大量。
简翠翠也觉得,自己是刚嫁过来的新媳妇,不好闹得不愉快,所以也就没有深究。
这一次受伤,她一直有印象。
因为,她从此后一到下雨天,头顶上就会有隐隐约约的疼痛。
此刻已是夜深人静,简翠翠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凝视墙角蓝色的腰线,眸光渐渐清澈。
这些畜生!跟人沾边的事,他们是样样都不做啊!
世人不是说女子只要柔顺善良,勤劳朴实,就会有好报,就会有幸福吗?
可是,老天爷,为什么她一辈子任劳任怨,你却给我安排了这一切?
前世置她于死地的那一击,是谁干的?
当时她脑子里被愤怒主宰,也没听出是谁的声音。
不过,大抵也是家里被她尽心服侍的那几个。
还好,老天爷知道错待了她,让她回来报仇雪恨!
这些个坏种!有一个算一个!
卖了她女儿,还想卖她……
简翠翠冷笑一声,重来一次,我要让这些恶鬼们知道。
做错事,要付出代价的!
她仔细回忆着前世。
结婚第三天,除了她的脑袋受伤,还发生了什么?
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她想起来了。
她的嫁妆钱!那是整整三百块啊!
简翠翠一骨碌爬起来。
她迅速打开自己那个陪嫁来的柜子。
幸好,装钱的小箱子还在。
她冷哼一声。
前世,她脑袋受伤后的第二天就发现,她的钱不见了。
三百块钱,在这八八年的农村,算得上是一笔巨款。
村里人嫁女儿,向来都是收一大笔彩礼,却只肯给几床被子作陪嫁。
她爹简道乾就她这么一个女儿,虽然说不上是掌中宝,却也是实实在在的爱护。
所以,他嫁女儿,陪嫁的东西,是村里数一数二的。
光是压箱底的钱,就给了三百。
简道乾的媳妇是下乡女知青张玲。
当时成分是资本家小姐的张玲下乡,除却一床被子,再无长物。
身娇体弱的娇小姐身无分文,在这要靠劳动力吃饭的年代,她只熬了几个月就对现实投降了。
她考虑了两天,嫁给了村里最强壮还有杀猪手艺的简道乾。
简道乾对她,那是千依百顺地娇养着。
村里的小媳妇们,就没有不羡慕的。
不久,张玲生下一女一儿,国家恢复高考。
她苦读一年,考上了沪市的大学。
那一年,简翠翠八岁,她弟弟简安安五岁。
这一去,再也没了音讯。
简道乾既当爹又当妈把两个孩子拉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