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高铁站,下午六点。
送客平台上逐渐汇聚起熙熙攘攘的人流,交警手持着警哨,穿梭在车流中,指挥着送客的车辆快停快走。
云牧琛拍了拍睡得四仰八叉的宋琦玮:“到了,下车。”
宋琦玮缓缓睁开眼,伸了个不太优雅的懒腰,敷衍一声“谢了”。
车门还没开,他傻眼了。
“我艹!你破产了?居然给我买高铁票!”
“知道你空少看腻了,给你换换口味,列车长也不错。”云牧琛提醒他,“票不好买,记得提前进站,二等座。”
宋琦玮的脸都气灰了。
“云大总裁,闹呢!我可是在为你的事业奔波,回去还有会呢!”
云牧琛从中控台储物盒里拿出一个精巧的玻璃糖罐,转在手里玩。
“别拿我当幌子,你这点小伎俩也就骗骗你家老子。”
宋琦玮谈了个女明星,爱到死去活来,非彼此不可的时候,他家老爷子给他浇了盆冷水,坚决不同意他们交往。
女明星也有气性,知道后果断跟他提了分手,一门心思扑在事业上。
宋琦玮自然不甘心,走了下下策,直接对家里宣称自己是个gay,私下里却当了女明星的舔狗,人家跑到哪里他就追到哪里。
这不,女明星这几个月在宁城拍戏,他宋大公子就来和云牧琛做生意了。
宋琦玮紧张起来:“你可不能在我老子面前拆我的台!”
“你都自毁名声了,还有台子让我拆吗?”云牧琛揶揄。
“你一个不落凡尘的神懂什么!这叫卧薪尝胆,等他老人家想明白了,对我的择偶要求只有性别时,还不是我说了算。”
宋琦玮的算盘珠子落了一地,云牧琛不理解,也不发表意见。
“那祝你成功,失败的话你未必能适应新赛道。”
如果是他,不必如此迂回。
他有那份自信和能力,让爱情回归到只是两个人的事情。
这份天性里的自我优越感,和睥睨万物的眼神,宋琦玮特别想揍他,但是揍不起。
他双手合十,咬紧后槽牙对空气许愿:“老天爷,让这个男人跌落神坛吧,让他去体验爱而不得,痴情苦守,如果愿望实现,我愿为此再自毁名声三年!”
云牧琛举着糖纸,目光穿透车窗,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流光溢彩的方正世界里。
“你这个愿望许得不虔诚。”
“啊?”
“有了爱怎么会不得?”
“含沙射影谁呢?”宋琦玮的心被他塞得透透。
这天没法聊下去了。
他打开车门,只一眼,那个娇俏玲珑身的姑娘也落在了他的眼底。
他无意识地小声一句:“这个妹妹怎生得如此眼熟,似哪里见过。”
唐骏坐在驾驶室里当着透明人,看破不说破。
云牧琛听见了,语气变冷:“滚!”
宋琦玮狂摔车门,忿忿地离开。
此刻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想看到云牧琛在爱情里挫败的样子。
可惜办不到,因为云牧琛是只漂亮的孔雀,但从不开屏。
母胎单身二十八年。
多气人。
周禾静静地站在穿梭如流的人群里,抬头仰望着眼前恢宏的建筑。
她选择坐高铁来,就是想仔细看看这座高铁站的设计。
钢架和玻璃幕墙的框架里,是藻井、斗拱、窗花等古典元素,东方韵味与现代建造手法激烈碰撞,又在碰撞的火花中相融相生。
周禾举起手机,放大镜头,边拍边感叹:“不愧是大师出品。”
正拍着,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周禾接了,略带兴奋地称呼对方“学长”。
电话那端语气干涩,显得有些为难。
“周学妹,实在不好意思,姚瑶打我电话之前,我们公司总工就已经招了个研究生,他没来得及跟我说,所以……”
周禾知道自己又要被拒了,可是还是想再争取一下。
“学长,我可以不要工资的,只想学习些东西。”
对方更为难了。
“周学妹,我们这里毕竟是小公司,也才刚起步,你想学东西,东济这个平台更适合你。”
周禾愣了一秒,他怎么提到东济?姚瑶跟他说的?
不管怎么样,她充满期待地来,刚下车,就无处可去了。
挂了电话,她低着头,有些丧气,现在要是直接买票回燕都,会不会太丢人?
想了想,是有点。
云牧琛按下车窗,看着夕阳的光线在她身上一点点滑落。
一半温暖一半耀眼。
这次见,她似乎又跟前几次不一样。
也许旅途中睡着了,披肩的黑顺长发显得有些凌乱。
浅燕麦大衣和白色羊绒围巾轻裹着她,背后挂着一个只有云牧琛巴掌大的双肩包,两个半人多高的行李箱,被她随意地扔在一边。
带这么多行李,逃荒似的。
这样的周禾,落在人堆里,有了一丝烟火气。
云牧琛示意唐骏往她的方向开出十几米。
他唤她:“初一。”
除了师父和师兄,没人喊周禾“初一”。
陌生的城市,她听见了,很好奇地转身。
还有谁也叫初一吗?
周禾的眼神在人群中流转,像一只初入山林的小鹿,迷茫中藏着一抹难以言喻的可爱。
云牧琛又叫了她一声:“初一。”
周禾的眼神聚焦了。
典雅复古的黑色轿车内,男人一改之前凌厉逼人的形象。
灰兰色羊毛西装搭配黑色亨利领底衫,很衬冬日黄昏的温情。
低沉的嗓音响起:“上车,我送你。”
周禾脑子里飞快处理出两条信息。
这个邀请好突兀啊,跟他不熟。
她急忙摆手:“不用了,云总,我的朋友一会来接我。”
周禾撒谎了,她的朋友在开会。
云牧琛打开车门,长腿迈下车,跨了两步,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
周禾被他一系列流畅的动作弄得有些慌,不自主地想往后退。
交警留意这辆红旗车很久了,吹响刺耳的哨音,凶巴巴地指着周禾:“干嘛呢?谈恋爱回家谈,墨迹半天不走,没看见后面堵成什么样了!”
“我……”周禾想解释,又觉得这事不是长嘴就能说明白的。
她也希望这辆车快走啊!
犹豫间,她的两个大行李箱已经被唐骏搬进了后备箱。
云牧琛亲自为她开车门。
“两年前你给了我一道平安符,保我躲过了一劫,我还没有道谢,你上车,我把梁因大师的测绘手稿发你,当作谢礼。”
周禾稍稍安心,原来是这样。
平安符这件事,她都快忘了,有钱人还真是讲究。
云牧琛看着她一脸防备的样子,心里思忖。
又吓到她了?
红旗车终于启动离开。
车厢里,有好闻的橘子味,不浓郁,是微微的类似陈皮的辛香。
周禾的余光瞟向中控台的糖罐,忽然想起展览馆里,那个好看的姐姐说他有随身带糖的习惯。
师父和师兄身上是沉香味,外公是油墨味,孟凡行是烟草的味道。
他是幼稚的水果味。
好奇怪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