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风卷起枯黄的落叶,肆意吹拂着无人行走的街道。两旁的商店大门紧闭,甚至积起了灰尘,已是多日没有开门营业了。
路茵抱着金币袋,孤身站在镇中,看着这个本就不繁华、如今更是门可罗雀的小镇。冷风吹过她的发丝,冰冷地打在脸上。
盐……至少让我买点盐……像是在沙漠中行走了数日的人,路茵步履蹒跚,渴望地盯着每一家门户。
似乎是响应了她的召唤,有一家在她的凝视下打开了门,路茵眼中迸发出希望的光芒,却还没等她跑过去,就见门中走出背着大包袱的男人、妇女,牵着一个瘪着嘴的小孩。
小孩万分留恋地看了看身后的房子,几乎要哭出来：爸爸,妈妈,我不想离开这里……
男人摸了摸孩子的头,无奈地叹气道：没有办法,这里实在过不下去了,恶魔就在我们附近,谁敢住在这里。
说罢他在路茵面前又锁好了门,带着妻儿离开了。
路茵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所以你就这样揣着钱又回来了加斯特踩在她的背上,居高临下地嘲讽,罐子里的盐可没有多少了,何况是你这种吃法,还买不到的话……
啊啊啊啊——怎么会这样！路茵满脸失意地跪在大厅里,疯狂地捶打着地面。
卡布镇的恶魔传闻在全国蔓延,小镇镇民闻风丧胆,陆续搬走,商人也不再路过这里,导致路茵再也买不到必需品。
这是个毁天灭地的大问题！
路茵阁下！这时,伦德跑进大厅。自从高烧康复后这孩子就十分好动,总是喜欢在领地里跑跳,玛莎修女他们在树林里捡到一个人,让我来告诉您。
这个树林里还能捡到人附近的人谁不知道林中有恶魔和猫妖,怎么还有人敢往里面来。
而且捡到不是遇到好诡异的动词。
等见到这个人,路茵就明白为什么会说是捡到了——这人饿得脸颊消瘦,眼下乌青,四肢绵软,已不能自行行走,恐怕是被人背回来的。令人意外的是,他竟然是路茵的老熟人。
艾凡路茵拍了拍他的脸将他唤醒,你怎么会在这儿,还饿成这样
玛莎煮好了一碗稀稀的面糊,端来给他喝下,艾凡这才恢复了一点力气,他挣扎着翻身下床,跪在路茵的面前,声泪俱下。
——请阁下收留我！
路茵：
惊喜来得太突然。
家里把我救回去之后,却嫌我被恶魔俘虏过,限制我的人身自由,还总是虐待我,不让我吃饱饭。他们之所以愿意付赎金,不过是害怕我死得不好听,连累他们……可能就想着哪天能把我饿死,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什么竟然不让你吃饱！无论真假,光是这几个字组合在一起就会让路茵怒火直冒。
我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饿死在家里的,所以就逃了出来。
你逃的地方还挺别致的……怎么会想到往我这里逃
王国全境都是我们家族的势力范围,无论我逃到哪里他们都会发现。只有这里……请阁下收留我吧！无论什么活我都会做的！
路茵打量了他片刻,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看得艾凡心里直打突。
他做戏做足了全套,实打实地饿了自己好几天,应该……不会被看穿吧
你是真心想要跟着我的吗路茵问。
艾凡眼睛一亮,这或许是改变他一生命运的机会,坚定地回答：是的,我是真心的！
路茵还真从他语气中听出几分真诚。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先好好养着,等恢复力气,我保证有很多活儿等着你。
免费的劳动力不要白不要。她想起上次送来的大批作物种子,等到开春播种,有了他就不怕忙不过来了。
谢谢阁下！艾凡说了好些感激的话,才被玛莎扶起来躺在床上。
待路茵走后,他在无人处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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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凡的造访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原本无人问津的地方随着他的到来接二连三地涌来了新客人。这次是两个骑着马的人,声称是一名商人和他的随从。
路茵瞧着那名商人,觉得有些眼熟。你们是跟着脚印来到这里的
是的,阁下,商人的身高不高,行礼更是显得谦卑,我们非常敬仰阁下,想要与您往来。但无奈阁下幽居森林,我们在森林里转了几天才发现一串脚印,以为是您的眷属留下的,便跟着过来了。
应该是艾凡留下的脚印。路茵觉得这两人真是有趣,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还要一前一后地来。问：你所求是什么
我是商人,自然是想与阁下做交易。不过初次拜访,总不好空着手。他让随从搬来一个袋子,听闻阁下偏爱各式各样的农作物,特意向东边的商队购买了这个赠与阁下。虽然看起来有些脏污,但其价值绝对不是表面上这么不起眼。
路茵看了看袋子里的东西,似乎是什么植物的根茎,表面褐色粗糙,宛如一个年迈巨人的手掌,她问：这是什么
这是一种名叫‘姜’的作物,是近几年才从远东那边传到国内的。听说比胡椒的产地还要偏东方,是十分稀有的香料。
香料路茵闻了闻,果然一股微弱的辛辣味瞬间冲入鼻端。这个味道令她脑中浮现出无数种料理的方案,不由得狂喜：这是好东西呀！
贸易路线的货物也比千年前丰富了呢！
阁下果然眼光独到。尼迪连声奉承,此物虽然没有黑胡椒贵重,但也十分不易得,希望阁下不要嫌弃。
我非常喜欢。路茵笑着回应,这个商人可以处,那么,你来我这里的真正目的是
听闻阁下能够栽种雾绒花,我想……
终于有人想买雾绒花了。
路茵还纳闷呢,让使团带话回去后石沉大海,雾绒花这种好东西怎么都没人要了,难道时代真的变了吗现在终于有人冒险前来,看来雾绒花价值依旧。
两人经过漫长的商讨和权衡,最终以五千金币一株的价格成交。尼迪购买了两株,声称足够销售很久了,想来这东西要找到能买得起的买家也需要花费不少时间。正好花期的雾绒花不多,等下次他再造访时应该会再盛放一些。
路茵没有收他金币,而是要求他下次再来时给自己带一些商品过来。反正金币她在自己地盘上毫无用处。
当然没问题,阁下需要什么呢
最近这里不太好买盐,烦请给我带些盐过来吧。路茵环视了一周,建筑材料一直没有着落,但她不打算在人类的渠道购买,那就只剩种植相关的东西了,再帮我留意一下稀有的作物,最好是国内没有的。
这位恶魔果然很喜欢种地,尼迪在心中感慨,投其所好道：我和很多远东的商队有交情,可以拜托他们帮忙运输那边的种子、植株和牲畜,不过当地的作物在这里未必能种得活,阁下……
这个问题我会解决,你不用担心,只管给我带来就是了。路茵喜出望外,最好是活的成品植株,就算是黑胡椒树也没问题。
遵命,阁下。
有了与尼迪的贸易,盐和种子的供应再也不用发愁了,路茵总算放下一块大石。
又让艾凡养了几天,总算等到他康复,路茵便把他带到城堡下悬崖下面的河流处,捉了几条食人鱼,切了几块姜片腌制鱼肉。
果然不出她的美食直觉所料,这种作物的去腥效果极佳,鱼肉一点腥味都没有。虽然鲜杀的鱼肉腥味本就不重,但毕竟长在淡水里,还是有一股淡淡的土腥味。而被这生姜一腌,腥味荡然无存,鱼肉的鲜味更是提升了几分,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艾凡也吃到了一些鱼肉,生姜他是知道的,价格只比黑胡椒便宜一些,算是十分名贵的香料。没想到恶魔竟然愿意大方地分给他,慷慨得出乎意料,而且厨艺也非常好……想想做俘虏时每天的蔬菜沙拉,他甚至有些后悔,早知道当时就投靠恶魔了。
确认完了生姜的功效和味道,路茵将新食材深深记在脑海中,以待日后开发,便使唤起艾凡干活。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沿着河边建造一座水车。
王国的赎金带来了大批种子,开春后如果种下来,需要大量的人力来照料。路茵显然忙不过来,便计划在城堡底下开垦新的田地,并修建灌溉设施为他们浇水。
城堡底下的河流落差大、水流湍急,正合适修建水车。
在路茵的指挥下,艾凡第一次用魔法做了他曾认为十分低贱的工作——木匠的砍树、切割木材,再将木板拼接成水车。好在他在来之前就已经有所觉悟,也不抵触,甚至干得十分卖力,以此来取得路茵的信任。
路茵看得连连点头。无论他来这里的意图为何,作为劳动力非常出色。
随着饭桌上人数的增加,话题也更加丰富。艾凡的见识远超托马斯和玛莎,他或许不清楚土地上种植的作物和食物是怎么来的,但他的阶层对美食耳闻不少,能够为路茵提供更多、尤其是贵族圈子的信息。
比如说离这里很近的海伍德男爵的领地,有一种特殊的玫瑰,是可食用的。他的厨娘用这种玫瑰制作的点心既美味又富有情调,非常受贵族的追捧,连国王都赞不绝口。如果有人欣赏不来,甚至还可能会被嘲笑为没有品味呢。
路茵心中不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经过千年的演化,世界上必定出现了无数新的食谱,是她未曾尝过的美味。看来除了种植之外,她又多了许多新的东西需要去收集。
要怎么才能吃到这个玫瑰点心
这……我也不知道。艾凡迷茫答,这些玫瑰只在男爵阁下的林地上种植,其他人连原材料都没有,更别提想要仿制了。而且,只有男爵阁下的厨娘才知道如何制作。
这样啊……路茵盘算着要怎么才能让服务于贵族的厨娘给自己做一份,却见饭桌上玛莎和托马斯的神色都不太好,你们怎么了
问完,路茵恍惚想起来,当初托马斯和玛莎一行人来的方向,似乎就是海伍德男爵的领地。
玛莎丢下叉子,在路茵面前跪了下来：阁下,请您千万不要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