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序上前捂住她的嘴:你不会以为本王真想娶你吧,只是权宜之计。
夏霁眨眨眼,推开他的手:那就谢过殿下此番相救,你放心我也不能嫁你。
沈淮序拽过身侧的锦被,往她头上一罩:行了,说过多少次了,本王听着烦。说罢提步走了。
沈淮序走后,守在殿外的阿静推门而入,殿内只有她们两人,她小声说:公主,阿静带你出宫。
夏霁拉住她并未起身,她还不能走,沈淮序救她,她不能反手将他卖了。
何况只有她和阿静两人,想逃也逃不出北齐。
沈淮序总有一天会出宫,她作为随行宫女不急于这一时。
赵巡轻飘飘一句话就将枕边人杀了,若是对她起了杀心,纵然阿静在身边也没办法。
夏霁:阿静,你先去客栈等我,我在宫中无事,你留下只会更引人忌惮,如果我一直未去寻你,那我会随沈淮序出质之日一同出宫。
阿静虽然不舍,但只能听命:是。
她侍奉夏霁吃了些东西,夏霁没胃口,只喝了几口米粥。
夏霁总不能一直住在沈淮序寝殿,阿静走之前送她回配房。
她自小对穿衣盖被时,一般料子都会将其身上磨出红疹,瘙痒难忍,虽然这些红疹很快会消下去,但总不舒服。
在沈淮序这躺了一天,倒未觉不适,她葱白玉手抚在被子上,压平上面一丝痕迹。
乐绫她们自夏霁被送回后,一直放心不下,但又不敢轻易叨扰,只远远看着前殿。
看见阿静扶她出来,一行人迎了上去,围着她:你可还好,殿下把你带回时吓死我了。
殿下待你真好,昨夜竟让你睡在他寝殿,你们不会...
怎么可能,我听值夜小太监说,殿下睡在外面的。
一群人叽叽喳喳陪夏霁回去,夏霁对阿静说:万事小心,不用担心我。
阿静点点头翻身一跃踏上屋顶,接着消失在她们视线中。
其他宫女更对夏霁好奇了:这高手是谁
夏霁错开话题:自家妹妹。
云儿,你快来看,殿下给了好多赏赐,听闻是江南来的月华锦,这么好的料子不留着做衣服,当被褥实在太可惜了。乐绫拉着她往屋里走。
夏霁被她拉着进了配房,之前铺在床上的被褥皆是粗布,眼下换了新料子,夏霁的手轻轻滑在上面柔软细滑,温腻厚实。
一个小宫女还在懊悔,想用这料子做衣服。
另一人拍拍她:瞧你这出息,殿下命人送来的,你想做就自己拆了做吧,我听闻睡这种料子可养人了,要不你看宫内嫔妃们冰肌玉骨,可非一日之功。
承乾宫恢复了往日热闹,宫女们整日琢磨着新玩意,玩得不亦乐乎,沈淮序派了两名侍卫暗中保护夏霁。
夏霁已不再期待着北齐的大雪。
她有时会在梦中梦到躺在地上的春夏,身上盖了一层厚厚的雪,雪中伸出一只血手,狰狞着五指,血顺着手臂滑落,打在雪上洇成一朵花,梦中是她久久不息的声音:救救我,救救我。
夏霁猛地从梦魇中惊醒,她从床上坐起,额上渗出细密汗珠,四下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只要她一闭眼就是那日雪景和血水。
她轻轻从床上爬起,披了外衣,独自坐在月下。
皓月当空,洒下一层清辉笼在她身上。
她每晚做梦时,若宫门还未下钥她就会出来坐坐。
她是否太任性了,如果当初没有寻阿静带她出府,也许那四名暗卫不会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如果她未曾来到此处,也许不会认识她们,她们便会幸免于难了呢。
她将头深深埋在怀中,小声抽泣,哭够了又回床榻上躺着。
殿下,已经是第三次了。侍卫站在一旁向沈淮序回禀。
沈淮序起身望着窗外月色:知道了,退下吧,你继续看着她。
大夏忙着寻公主,对北齐出质一事暂且搁置下。
转眼便到了冬末,天公作美,一直未雪。
这日清晨,宫女们在院后打扫,侍卫走到夏霁身侧:云儿姑娘,殿下请你去殿内一趟。
夏霁如今只想安稳出宫回到大夏,不想再惹事端,她握着扫帚,脚步未动:他寻我何事
侍卫:这...属下未知。
那我不去。夏霁拒得干脆,每次她同沈淮序在一起时,总会遇到新的意外,她不想再连累旁人。
其他宫女抢过她手里的扫帚,暧昧地冲着她笑:怎么啦,又和殿下闹别扭了快去吧,这些活我们一会就干完了。
夏霁伸手去拿,但她双拳难敌四手,在一众人的簇拥下到了殿门口。
其他宫女看出沈淮序待她特殊,更是爱看热闹,由不得夏霁拒绝,直接推她进了承乾宫。
她们关上门,趴在门边听屋内动静。
别挤我。
你去后边听着。
小点声!
属你声音最大了。
一群人争抢着,承乾宫内上上下下皆是如此,宽松自由,因此无人责罚她们。
但其中却并无多少动静,她们听不清他俩言语,只得挤着身子往前凑。
快让开!她们出来了。靠在最前的小太监连连后退,着急喊道。
众人作鸟兽散,离得远的跑到殿侧,离得近的佯装擦柱子,手里拿着扫帚的就地干活。
沈淮序拉着夏霁跑出大殿,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她们互相责怪道:就你声音大,惊扰了殿下,什么也看不着了。
若不是你推我,我能被发现嘛。
行了行了,快散了吧。
沈淮序和夏霁坐在马车上,夏霁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怎么,你如今带我出宫,不怕皇上怀疑了
沈淮序靠在软垫上,无所谓道:宫中烦闷无聊,偶尔出来走走,他会怀疑什么。不过,若你半途溜了,我可真不好回去交差了。
看着夏霁心中犹豫和脸上不决,他逗弄地用手撩拨着她头上丝带缠的蝴蝶:逗你的,丢了便丢了,圣上能奈我何,你想走便走,不过走之前,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夏霁看向他,眼中不解,什么好地方
她想到上次同赵染和沈淮序去看的花船:不会又是上次那些地方吧。
沈淮序冲着她头顶高抬起手,夏霁捂着头往一边躲:有话好说,有事好商量。
你这脑子里一天天想什么,莫不是上次没看够沈淮序收了手,没好气道。
夏霁不住地摇头。
她虽然对万事都有强烈好奇心,但入了北齐皇宫后,便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凡事少凑热闹,方能少害人害己。
沈淮序眸光灿灿,犹春水初生,少年心性跃然:不急,一会到了你便知道了。
因目的地距离并不近,马车在平地上飞驰而行,到了郊外后,颠簸不平,渐渐放慢速度。
车上备了热茶和一些小食,沈淮序此行只带了一个太监,是当日送夏霁出宫的那人。
已近中午,夏霁肚子饿了,径自拿了些糕点吃了起来,吃了三块后,沈淮序止住她:先垫垫就好,一会有更好的美味。
他一脸神秘,夏霁再问亦不肯多说。
马车在山路上颠簸不平,夏霁一手扶着车窗,稳着摇晃的身子。
行至半山,马车缓缓停下,贵平透过车帘回禀道:殿下,前方有落石,车过不去了。
夏霁随沈淮序下车,他们处于半山腰处,前方距山顶有不远距离,但巨石横在路中,太监尝试着推开,无果。
沈淮序轻声问道:你能爬山吗
夏霁嘴里还咬着未咽下的糕点,意识到他的询问,她囫囵咽下:这有何难。
沈淮序从马车里取了一杯茶递给她,夏霁顺势接过,将喉间那丝甜腻冲刷。
他又从车里提了一小份糕点,修长的手指一挑,挂在身后,和夏霁两人往上山走。
山路两旁松树巍峨而立,四季常青,松果掉了满地,因此处偏远,只有几个附近猎户会上山采摘。
沈淮序步子快,虽然平日不习武,但体力总比夏霁好。
夏霁走在后,起初跃跃欲试,而后步伐慢慢重了,不久便落在后面。
她一步接一步挪着,呼吸也越来越重。
沈淮序走在前听着身后脚步声渐小,放慢了脚步等着她。
夏霁看着远处他的身影,慢慢赶上,走到他身侧时,喏。沈淮序将手里的糕点往后一递,细线坠着的四方纸包,在空中像陀螺般不住打转。
散发着淡淡甜香。
夏霁微不可察地摇摇头,她喉咙干咳得很,可不想沾甜的东西了:我不...
拉着。沈淮序高抬着头,眼睛却不自觉往后瞟。
这线细的如丝般,轻轻一拉仿佛就断了。
夏霁用手轻握着四四方方的纸包,用力大跨一步和他比肩而立,深吸一口气,额上已满是汗珠。
沈淮序从怀中掏出一个帕子,随手一扔,帕子迎风吹在夏霁脸上:擦擦吧。
帕子贴在她脸上,遮住了半只眼睛,她赶忙用手摁住,生怕风把帕子吹跑。
沈淮序在一旁笑出了声,夏霁白眼瞪他。
明明他一腔好意,但不惹她总觉得少点什么。
两人因着疲乏一路少言,沈淮序偶尔喘着气冒出一句:快了。
夏霁点头应他。
最终,他们两人在一木屋前站定,沈淮序长吁一气,悠然吐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