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喜久惠反应最为迅速,事先安排的医护人员很快到场,从林崎悠手下接过春井风传,继续做相关的紧急处理。原本冲过来的工作人员和保安围在周围,彼此看了看,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
跟在田中喜久惠身后跑过来的近重邦彰蹲下身,将春井风传身上的锁链和手铐全部卸下,让他能够保持侧躺。比起他过于冷静的师兄师姐,久连山雄策则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尽量避开脚下的玻璃碎片,然后走到了两者身边,颤抖着声音低声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近重邦彰深呼吸,说：先把道具清理下去,我再表演几个魔术,然后结束这场魔术表演,让观众离开吧。他的声音不算平稳,久连山雄策的目光顺着前者落到他不断颤抖的双手上,意识到了他在担心什么：遇到师父表演魔术失败,他如果不把心中的恐惧和担忧平静下来,怎么可能表演好接下来的魔术
等救护车来把爷爷接走,你就这样办吧。田中喜久惠挂断呼叫救护车的电话,对近重邦彰说,现在你去和观众说一下情况,久连山,你去叫工作人员准备一下,在近重说完话之后把幕布放下来。
是、是！久连山雄策怯懦地回复,然后往舞台两侧跑。
田中喜久惠没再管久连山雄策和近重邦彰,她在春井风传身边跪坐下来,不断地呼唤着爷爷的名字,试图将他的神志唤醒一些。
幕布落下,遮蔽了观众的目光,连他们议论的声音都被隔绝在厚重幕布的另一边。剩下的工作人员们彼此对视,打算上前将被打碎的水箱和手铐等魔术道具收拾好后推开,却被不知何时来到身边的陌生女人拦住了动作。
抱歉,请不要破坏现场。那人向她们点点头,然后走到了舞台正中央。
她环视了这混乱的现场一圈,然后放大了声音,同时从口袋里取出了警察证出示在面前,各位,我叫朝霞侑树,是一名警察。现在不能排除春井先生的溺水是一场案件的嫌疑,因此请各位维持现场原样,相关的工作人员请不要离开,等待警察到来之后的询问。
不是吧,也就是说春井先生是被人害的但是怎么看都是失手吧,春井先生年纪也那么大了……反正和我无关……
近重邦彰看了一眼还在跪在春井风传身边的田中喜久惠,见她没有反应,便也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朝霞侑树的说法。久连山雄策愣了愣：那个,我也……
朝霞侑树朝他点了点头：你也是嫌疑人,久连山雄策。
身材浑圆的久连山雄策嘴唇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不过他多次看向不苟言笑的朝霞侑树,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朝霞侑树的目光在舞台上移动,清点了所有的人数,然后在某一处停顿：——顾问,你要去哪里
刚准备钻下舞台回到诺亚和neko身边的林崎悠背后一凉,谨慎地四处环顾,最后扭过头指了指自己,……我
迎接她的是朝霞侑树环抱着双手的点头：你。
林崎悠感受到朝霞侑树的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最后落到自己身上,……不然现场除了你,还有谁能够被警察称为‘顾问’
朝霞侑树走到林崎悠身边,向她伸出手。林崎悠正维持着半个身子下台的动作,见此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搭上了她的手,然后借着后者的力量回到了舞台。
另外,朝霞侑树替她抚了抚有些翻折的衣领,声音低得像蛇在嘶鸣,你不用担心那个孩子,我在报告的电话里已经叫了新人来照顾他——然后把他带回警察局。
林崎悠愣住了。
朝霞侑树比她矮一点,此时抬眼看她,露出一双黑沉沉的眼眸,在那之前,先解决这件案子吧,林崎顾问。
……
救护车来的很快。在车笛越来越近的时候,春井风传终于恢复了微弱的生命特征。田中喜久惠紧绷着的冷静神色终于在爷爷苏醒之后崩碎,她鼻子一酸,眼前立刻模糊一片。她仰起头抹了抹脸,然后和工作人员一起,将春井风传送上了救护车。
观众已经在之后赶来的警察的引导下离开,幕布也终于得以拉上,剧院里再次空无一人,只留下许多人呼吸混杂在一起产生的温度。诺亚并没有跟着林崎悠行动,如朝霞侑树所说,她已经将找到泽田弘树的信息上报,并喊了新人来照顾他。新人确实很稚嫩,来了之后还专门跑来对她做了个自我介绍,然后再回到泽田弘树身边,比起看管后者,他更像是被后者看管。
诺亚明白自己必须回去了,但在这起案件被解决之前,他还有一段自由的时间。他抱着neko站在角落,试图为林崎悠找到什么可以帮忙的线索。
蹲在他旁边的新人男警以憧憬的目光看向舞台中间,好羡慕……
诺亚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注意到诺亚的目光,男警叹了口气,说：我加入了搜查一课有一周了,每天都是做一些杂事,真正的办案根本轮不到我这个新人嘛。今天好不容易朝霞姐专门喊我过来,结果是为了照顾你啊……
虽然把你找回去也很重要啦,但是……
诺亚了然地收回目光,平淡地说,我的养父,对你们下令的口吻让人很不爽吧
啊！不不、没有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新人连忙摇头,能来到办案现场也说明我不久之后就能加入办案了,所以这也是幸运嘛,那个,你带给我的幸运啦！
话说,你怀里的小狗好可爱哦！我可以摸一摸吗他笨拙地转移话题。
没有打算纠缠下去,诺亚从善如流地接受了话题的转换。Neko也纡尊降贵地看了一眼这个面生的男警,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它好像没什么精神呢……男警试探地用手指摸了摸neko的头顶,下意识夹起声音露出笑容,你好呀,小狗,我的名字叫高木涉哦……
另一边的空地上,林崎悠和赶来的目暮警官打了声招呼就走到旁边,竖起一只耳朵偷听朝霞侑树向目暮警官的报告,其中就包含了她最关心的一个问题,朝霞啊,你为什么认定这起案件是一场未遂的命案,而不是单纯的意外呢
朝霞侑树沉默片刻,然后抬起头,目光很坚定,目暮警官和旁观的林崎悠都为此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等待她的回答。
她说：直觉。
直、直觉……目暮警官额头上沁出冷汗。
林崎悠一愣,她知道朝霞侑树的本子上早就记录好了几个嫌疑人的信息,肯定对案件的发生早有预料,撒这样一点也不走心的谎言肯定是对目暮警官的信任有充足的信心,以及对给予她情报的那个人也有充足的信任。
这场魔术表演本来要来的就是她和漆川健吧林崎悠摸了摸发尾,思索着。如果这件事情和漆川健的公安身份有关,那么就不意外了……不过,如果是这样,就出现了新的问题。
为什么漆川健要把门票给她
因为她是侦探吗难道说前几天的破案,都是漆川健对她能力的考核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林崎悠提起了警惕心,为自己之前居然单纯地信了漆川健而感到懊悔。她默默直起身,离开了那个偷听的角落,去仔细观察现场。
若是按照朝霞侑树所说,这是一场未遂的命案,那凶手要么是在春井风传的身体状况上动了手脚,让他手脚乏力或者意识模糊等,因此没有办法完成魔术,要么就是在魔术道具上下手。
林崎悠从口袋里拿出手套,检查了一下散落在地上的镣铐,有点重,应该是做过防水处理,不过还是某些地方有些生锈。她拨弄了一下间隙处的锈迹,眯了眯眼睛。
放下道具,她来到水箱前面,大致地检查了一遍。毕竟她对魔术没有什么了解,从这些地方看不出与案件有关的线索。
基本的询问完毕了吗她凑到一名警察旁边。见后者有些疑惑,她假装从口袋里,实际上是从游戏物品栏里摸出了顾问证,我是顾问,让我看一下资料。
看得出来这位警察对案情也有自己的判断,记的笔记中对徒弟三人的问询是最多的。其他的工作人员很多都是临时聘请,与春井风传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除非其中混进来一个反社会型人格。
林崎悠将资料浏览一遍,抬起头：春井先生的魔术,只有田中小姐和近重先生学会了,是吗
久连山雄策扯了一下嘴角,讪讪地点了点头。林崎悠的目光从他身上一闪而过,然后落到了另外两个人身上,既然这样,那么你们都过来帮忙检查一下魔术道具吧。
互相监督,好吗她强调。
田中喜久惠和近重邦彰对视了一眼,同意了。林崎悠把笔记还给记录的警官,看着她们去做检查,然后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多谢林崎顾问,帮我做了一部分我的工作。
她转身,看见朝霞侑树走了过来,在身边站定,肩上披了件大码的外套,脸色很平静。
林崎悠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朝霞侑树,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感觉到之前确认的一切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用谢
朝霞侑树似乎是默认了这个说法。她瞥了一眼林崎悠手上的手套,然后礼貌地点点头,如果需要什么帮助,可以找附近的警员。虽然你是侦探,但我也要履行我身为警察的破案义务。
她用一句话结尾,所以,失陪了。
朝霞侑树的行事很矛盾,但如果把思路逆转过来,从另一个方面解释,一切就迎刃而解——她或许只是对自己有着强烈的自信。
如果没有林崎悠这个额外的变数在场,朝霞侑树有自信能够阻止这场命案,并且将这起案子破解,所以她将林崎悠视为一个只需要客套一下的角色。
林崎悠之前得到门票后,在天鹅绒房间检查了自己的记忆,终于从某个角落翻到了有关春井风传的资料。他在动画中是以犯人田中喜久惠的作案动机出场的,且死亡原因是因为逃生魔术秀的失手。并且与朝霞侑树一样,他的两个徒弟近重邦彰和久连山雄策都没有在动画中出场过。因此,林崎悠不得不做出这样的推测：
——如果朝霞侑树在原先的动画中存在,那么她在这一次破案中失手了。
因为在动画里,春井风传死后一年,他的死因依旧是失手,而不是被谋害。
破案失败后,朝霞侑树离开搜查一课,不再出现在主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