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恩,你感觉到了吗是元素的波动。一名女子的声音发出,带着些许的虚弱。
恩,感觉到了,我们猜测的没有错,元素潮汐也会波及到这里,即使波动很小,但这也是我们最好机会。男子回答道,脸上的虚弱之色与女人相比也相差无几。
那我们准备开始吧,时间不多,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一定要成功。他的身体状态比之前更差了,我们必须把他送出去。女子的目光转向怀中,那是一个孩子,看起来出生不到一年。他紧闭双眼,在母亲的怀中熟睡,但能看见他的脸上似乎隐约有痛苦之色。
男子深沉的看了一眼妻子,又看了看她怀中的孩子,脸上露出了坚毅的神色。对女子说道：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说罢,男子弯着腰站了起来,准备向前走去,女子也抱起孩子跟随一起。这里是一个山洞,仅仅够两人坐下,想要出去只能弯下身躯,才能勉强前行。说是山洞,不过是三两步之间就到达了洞口,洞口外边不比洞内光亮多少,视线仅仅能看到数米之内。洞口外有一处平地,虽说可以轻松容纳两人,但两侧均是悬崖,一不下心走错都将坠落。走到这里两人就不必再倚楼着身躯,两人站直了身体,向上面望去,同样是仅能看到数米之内,但两人的目光好似已经穿透了眼前无尽的迷雾,看到了外面漆黑如墨的天空,以及那没有任何规律,席卷四处的元素潮汐。
既然神的目光都无法到达这里,那两人的对话也没有人可以知晓。没有任何人敢相信,在这个午夜,有一对夫妻在迷雾深渊里在仰望天空,他们还有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不可能存在魔法的深渊里,释放魔法。
深渊中的悬崖上,山洞外的七尺平地,叫做罗恩的男子正盘腿而坐,右手在面前一掌之握的虚空中隔空刻画着各种符号。女子在罗恩面前相对而坐,刻画着与男子相同的符号,尺寸却比男子刻画的小上许多。孩子在两人的中间空地处用绸缎包裹着熟睡,两人脸上一扫虚弱之色,目光坚毅,一丝不苟地刻画着眼前的符号。时间缓缓流逝,两人的面前密密麻麻的符号以顺时针的方向陈列,原来两人刻画的是一个圆形的魔法阵,两人刻画的阵法大小虽然有所差异,刻画的速度却始终如一。随着魔法阵上最后一点空白被填满,两人同时收起了双手,魔法阵上密密麻麻的符号数不胜数,在这昏暗的深渊里竟也能带来两道微弱的光,两人将魔法阵收起,微弱的光芒也随之消失。
女子看了眼地上的孩子,抬头问罗恩,你确定那个东西能够从身体里剥离出来孩子的身体能够承受的了吗女子眼神带有一丝忧虑。
罗恩伸出手,把妻子的纤细的双手握紧在手中,四目相对,罗恩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认真地说道：我以前测试过,绝对是可以做到的,他们应该也是如此猜测的,所以才会对我们步步紧逼。罗恩谈及他们时,眼神透露出一丝愤怒,又转瞬即逝,再次看向身前的孩子,说道：这也是为了他好,这样他才有无限的可能。
女子听完罗恩的话后,不再说什么。又抬头看了看深渊上空,元素的波动越来越明显了,这是半年多来,他们从未感受过的。她指着深渊上空对罗恩开口道：催动魔法阵需要更多的元素之力,这里还是太深了,我们得往上一点。
罗恩也抬头望向深渊上空,却摇了摇头说道：在深渊里横渡虚空还是太危险了,我们不能做这样的尝试,当初从深渊坠落下来,要不是这块峭壁接住了我们,我们可能早已被深渊吞噬。
女子低头看了这七尺空地,想起了当初两人从悬崖上一跃而下的场景,进入深渊后她身体的魔力被疯狂吞噬,魔法无法催动。魔力被吞噬的越来越多,直接就陷入了昏迷,醒来后就躺在这块空地上,罗恩紧紧地抱住她,在她的身下为她抵挡住了不少冲击之力。醒来后她发现身上魔力被吞噬的速度大减,在昏迷的时间里,竟凭借魔力恢复,有了些许的魔力。一开始她以为传说中深渊吞噬魔力仅仅是最上层的迷雾造成,直到她起身准备环顾四周,离罗恩超过一定距离后魔力被吞噬的速度越来越快。她这才发现,罗恩的身体处散发着一米的微光,靠近这层微光,身上的魔力才能减缓被吞噬的速度。
等到罗恩醒来,他们认真探寻了附近后,确定这里确实没有任何生物存活,他们用身上慢慢恢复的魔力,准备在空地背后的峭壁中挖出一个栖息之所。结果发现这深渊里的石壁无比的坚硬,连他们这般的实力,一次也只能打出一个小孔,加上魔力恢复速度有限,用了两周时间才挖出一个勉强够二人休息的洞穴。在洞穴挖好前两人睡觉都惶恐不安,深怕睡着后掉进深渊。后来孩子出世,两人又将洞穴加深,因为不想耗费更多的魔力,所以洞穴太过矮,两个每次出来都得弯曲着身子。他们慢慢的储存魔力,就是等待今天,等待元素潮汐的到来,为他们的孩子带来生的希望。
准备开始吧,如果一会魔力不够,我们可以利用空间转换阵,我去深渊上方吸收足够的元素之力传输到你这边。罗恩的声音响起,一旁的女子也点了点头,同意他的说法。可是一旦离开罗恩太远,身上的魔力不就被吞噬了吗两人好像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闭上了双眼,准备补充一点刻画魔法阵的消耗,也等待着午夜元素潮汐的巅峰到来,那时他们就能获得更多的元素之力。
闭目修养了一阵,两人同时睁开了眼睛,虽然在深渊里看不见天空,但凭借对元素的熟悉,他们知道,现在已经是元素潮汐最猛烈的时刻了。两人四目相对,彼此没有说一句话,但他们都知道,成败在此一举了。两人缓缓抬起双手,随着一起升起的,是刚刚刻画好的魔法阵。二人将魔法阵相对而立,双手间涌出一阵元素之力直指面前的魔法阵中心,阵法中心一点光芒逐渐点亮,片刻后已十分耀眼,从这一粒荧光开始想魔法阵四周扩散,整个魔法阵也随之点亮。待整个阵法完全亮起,两人双手收回,魔法阵悬浮在虚空,罗恩身前的阵法以逆时针的方向转动,女子身前的阵法正好相反。
开始吧。罗恩坚定的语音落下。伸出右手,将地上熟睡的孩子托起,用空间之力将孩子直立漂浮在自己的右侧,此时女子已从地上站起,与他和孩子相对而立。
女子右手一挥将罗恩刻画的一掌之握大小的魔法阵牵引到了罗恩的胸前,一掌之握,一心之间。魔法阵的大小,与罗恩心脏大小相差无几。随后她伸出左手将另一个魔法阵牵引,更小一些的魔法阵,被她牵引至罗恩右手边的孩子胸前,这个魔法阵是为他准备的。女子将魔法阵牵引到位后,收回双手,双眸间竟泛出紫色的光芒,随着她双手虚托,双手间都凝聚出紫色的光团,她双手缓缓推出,紫色的光团将魔法阵包裹,随着她双手的推动,一起往面前二人的心脏处缓缓推进。光团触及二人时,竟透体而入,却不见罗恩和孩子有一丝神情变化,好似没有任何感觉。
随着魔法阵没入二人身体,女子也收回了双手,紫色的双眸看向了罗恩,罗恩对着她坚定的点了点头。罗恩盘坐在地,忽然身上的气势冲天而上,全身的元素之力爆发,连身体里的血液也不断翻滚,如潮汐一般朝心脏处涌入,女子紫色的双眸仿佛可以穿透罗恩的身体,看见随着血液向心脏涌动,罗恩的心脏处逐渐有一粒粒红色的微光聚集。女子右手一挥,罗恩与孩子被她的空间之力转动,变成错位相对而坐,孩子的心脏正对的就是罗恩的心脏。女子再次伸出双手,两道紫色的光芒直指两人心脏里的魔法阵,魔法阵光芒大亮,却也相互感应,径直的朝着对面射出光芒。两道光芒相互交织,融合在了一起。两个魔法阵开始运转,罗恩再次提升自身的波动,把心脏中那一粒粒红色的光芒不断剥离出来,阵法生起一股吸力,通过两个魔法阵生成的紫色的通道,运送至对面孩子的心脏处。
一粒粒光芒一点点剥离,罗恩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但他身上的气势不曾减弱半分,依旧催动全身的血液不断向心脏处涌动,从全身的血液中找寻那些细小的微粒。对面站立的女子也同样脸色苍白,她一边得在丈夫的心脏中细心地抽取微粒,一边又要将它们小心的安放至孩子的心脏处,一旦任何一侧出现差错,可能都会伤害到它们,她苍白的脸色却平静地可怕,两手间的动作不带任何一丝波动,静静地操纵着这个魔法。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罗恩身上的微粒越来越少,孩子身上的微粒逐渐增多,隐约中,仿佛组成了一个图形。
过了一个时辰,全部微粒已剥离运输完成,微粒在孩子的心脏处泛着微微红光,隐隐约约,像一个图案,又好似杂乱无章。罗恩苍白的脸上已全是汗水,女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相视一笑,成功了,一切的付出就是值得的。两人来不及说话,继续闭上双眼恢复魔力,计划只完成了一半,接下来的才是重中之重。只是不等两人调养片刻,变故就已经发生,一直以来保护着三人的红色微光,在孩子的心脏处不断闪烁中,竟越来越弱,两人随之便感受到了,来自深渊无尽的吞噬之力。
罗恩看到这一景象瞳孔骤缩,他思绪万转,想起当初从深渊一跃而下,在他的魔力快被吞噬完时,他身上就泛起了红色的微光,他顿时感觉身体的压迫感减轻了很多。身边的妻子已是昏迷过去,他便将妻子护在身上,用仅剩的魔力保护着她以及她腹中的孩子。坠落片刻后,他重重的摔在这片空地,巨大的疼痛让他也晕厥了过去,之后便是被妻子叫醒。一直以来他也不知道这红色的微光为何而亮,也不曾见它关闭过,这个时候它突然消失,无疑是一道催命符来到了三人面前。
我去上面吸收元素之力,通过空间传送阵输送过来。罗恩话音刚落,已释放出空间魔法,直冲深渊上方而去,这不是他们预想的过程,原本以为他们可以在午夜持续的这个下午先完成微粒剥离,再吸收一段时间元素之力后,施展下一个魔法。可是保护三人的红光消失,身体的魔力不断流失,本就已是魔力匮乏的他们坚持不了多久就会魔力殆尽而亡,所以他甚至来不及与妻子说上最后一句道别,来最后一个拥抱就必须为生命而争分夺秒。两人虽然都知道没有生还的可能,但如此诀别,都不是两人想要的结局啊。
女子望向丈夫的背影,眼中还是洒下了泪水,在没有红光保护的情况下,强行使用空间魔法强渡虚空,罗恩刚透支完魔力的身子已经逐渐开裂,无数的血雾从上空飘洒下来,这令人心碎的场景让女子忍不住哭出声。但她还是收起了痛苦的情绪,双手勾勒出了一个魔法阵的雏形,大小与身前的孩子一般。这是他们计划的第二步,利用空间传送大阵,将孩子送出这个深渊。本来凭借着元素潮汐和近一年的准备,她有足够的信心完成,现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的心开始变得绝望。她一边强忍痛苦,一边告诉自己一定要成功,不能让两人的心血功亏一篑,更不能让两人的孩子永远留在这里。于是,她的眼神里露出决绝,紫色的魔法阵中慢慢涌现出一道红色,她将以自己的血液刻画这个魔法阵。
罗恩浑身满是鲜血,他的身体越来越空虚,向上移动的脚步越来越慢,但他不曾停下一步,仅凭着意志一点一点的往上走,血雾洒落深渊,他不敢向下看一眼,怕一低头就再也无法抬起头。他只想往上多踏出一步,为下面的妻子提供多哪怕一点元素之力。他越走越慢,他知道他再也走不动了,他眼前仿佛看见妻子的魔法阵已经完成,孩子已经不在深渊之中。他会心一笑,终于停下了动作,他是垂直飞升而起,现在重新向正下方坠落而去,他终于可以不在远离自己的妻子,马上就可以重新回到她的身边。这时他感受到了另一股熟悉的气息,让他仅存一口气的身体又提起神来,深渊上空很远处有一人直坠而下,那个人是加西亚帝国的最强者——教皇。
上方的教皇也感受到了罗恩的气息,他不敢相信,罗恩居然还活在深渊里。他清楚的看到罗恩身体布满了鲜血,正在向深渊坠落,他加快了速度,想在罗恩坠下去之前把他给拉住。可是罗恩坠落的太快,他离得太远,即使他已全力催动魔法,也远远不及。教皇最终停止在了深渊上空,再往下坠落,连他也不敢保证自己是否能回来,他只能看着浑身是血的罗恩坠入深渊的黑暗中消失不见,脸色露出了一阵愤怒和惋惜之色。
下方的女子身下的空地布满流血,但她身上却干净如初,不像罗恩一样浑身是血。因为她体内已经没有魔力了,也没有鲜血了,她面前孩子的身体下有着一个血色魔法阵,为了完成这个魔法阵,她不断催动体内魔法,罗恩传输回来的元素之力也远远不够,她只能不断从心脏处释放血液,从血液冲汲取她的魔力精华,用血液中的魔力催动血液刻画魔法阵。她的心脏最后涌出一股血液,将孩子身下的血色魔法阵催动,随着红色的血光亮起,她看见孩子消失在了她面前,她终于完成了两人的计划。
来不及在你耳边告诉你了呀,我的孩子,如果有一日你能达到足够的实力,你会在你的心脏处知晓一切的。如果你不能成为一个魔法师,那我们也希望你能平安的活着,与我们有关的所有一切,你也可以不知道你叫罗杰,是我空月和罗恩的孩子女子在心中默念。
她没有更多的力气了,她倒下了身子,目光看向深渊上空,那是丈夫离去的方向,她多想见他最后一眼啊。在她的神智即将消散中,她好像看到天上有一个人坠落而下,她的双眼透过那一层血迹,看到了丈夫的脸庞,就好像当初坠落深渊时的样子。
这一次他们也一样会同当初一样,在某个时刻醒来吧。
在她闭上双眼的那一刻,她好像看到了丈夫嘴唇动了动。
我爱你。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