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乐师呈上战鼓与八面小鼓,高三米的赫赫皮鼓,一左一右配有两根大棒,金红彩绘真龙咆哮,木棒砸上龙嘴。
声音洪亮有惊雷之势!
而后转成小鼓,柳依依就在这样的细密紧张的鼓声中,双脚凌空飞跃,玉臂交叠颔首盘旋蓄力。
兀得,一声重鼓勃发。
她如同北境最漂亮的格桑花,在空中猛地再度起跳,凌空飞袖甩舞,裙摆层层叠叠旋转四开,整个人同烈火骄阳明艳动人!
原先窃窃私语的宴席众人。
兀得静默。
箫景戎双手持棒,每一下都大气磅礴,将人带去苍茫辽阔的北境高原!
大殿之内乐声越来越急,柳依依动作越来越快,咚咚咚咚——长袖重击鼓面,足尖轻点,翩翩弯腰扭动。
竟是叫她来了一曲鼓面舞!
就在此时,箫声沧浪响起。
她裙上金线闪耀,脚下踏光,颇有回到战场,甲光向日金鳞开的浩荡气概。
箫景戎惊叹万分,要知道这舞外门看表演,内门看行道,柳依依一身武功内力比他预想的还要出众。
众人亦是惊叹!
谁说楚王妃不好,这战舞可太棒了!
唯有殷荣满脸惨白不敢置信,一介乡野贱妇,怎么会这些。
父亲并未与她说过啊!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荣儿!”
殷太保无法,叫住自己女儿,承认技不如人还有活路,要是现在再闹事那才是彻底丢了世家脸面,沦为跳梁小丑啊!
皇上的目光已经顺着舞曲扫过来,殷荣再不甘也只能乖乖低头。
今日之后,她都能猜想到外界该如此说她了。
柳依依越厉害,她之前放话就越发打脸。今日之后上京城莫不是人人都能在背后笑她一声殷荣是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蠢货了!
她,恨毒了柳依依!
最后少女裙角翩跹,惊艳有力量的舞姿在空中绽放落下。
战鼓舞毕。
箫景戎放下木棒和她一起谢礼。
方才还寂静无声的人群,一下子爆发出惊叹痴迷的谈论声!
柳依依这才是真正的一舞动京城,日后谁人不识君啊!
殷荣跳得也好,但在惊艳的第一名之前,谁又会记得第二名呢?
徒留她在女眷中不甘地紧握双拳,掐的满手是血。
一奏一舞显然取悦了方才震怒的天子,箫策大方夸赞道:“果真是虎父无犬女啊!你与景戎,朕瞧着真是天作地和般配的一对啊!赏黄金百两、东海玉如意、汝窑龙凤呈现瓶一对……”
流水般的珠宝黄金送入府邸,听得俯身柳依依目瞪口呆。
早说跳一曲能有这么多好处,她早跳啦!
箫景戎嫌弃她没见过世面,眼睛都发光的样子,意欲叫她收敛一些。
没曾想,柳依依下一句就是。
兴冲冲看着太后,“太后娘娘,我跳的可好?”
他王妃胆子真大啊!
谁不知道太后和皇上不对付!
但今日大抵是两者难得达成一致,那个温柔慈爱的尊贵女人笑着脱下一只玉簪,冲柳依依招招手。
红翡滴珠凤头金玉摇。
沉甸甸的金裹翠重量,由太后亲自交到柳依依手中,彰显宠爱尊容。
少女险些乐傻。
箫景戎看不过去她这副下了台子就不值钱的蠢样,赶忙领着人谢恩回去。
已经知道他王妃什么都做得出来,箫景戎特地冷淡告知,“御赐之物不可擅自买卖典当。”
“我当然知道!”
箫景戎怀疑地看人。
换上来时红澄澄的漂亮小袄,柳依依瞪他,澄澈明亮。
她又不是不通规矩的笨蛋,这还是知道的。
但这么大一块金包翠诶,就不准她暗自开心会么。
财迷。
箫景戎不知道他王妃贪吃以外还如此重财。
“钱财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财却是万万不能的。”
柳依依下了殿台走在前面,殿内灯火明亮映衬地她脸膛发红,“况且这天下百姓熙熙皆为利来,攘攘皆为利往,钱财一事当然重要。”
许是今日得了众多赏赐,让她格外开心,愿意和箫景戎说两句心里话。
“钱财是重,但商人重利轻别离,并非好事。”
“人品问题,别玷污我们纯洁无暇的金钱啊。”
“柳依依!”
箫景戎说话真不中听。
猛猛翻了个白眼,柳依依抱着簪子靠着他,歪头不愿听人念叨。
箫景戎见她模样自然不会与其继续争执。
右手揽住王妃,他斜坐在地取蛊梨酒一饮而尽,心中嘲讽自己,方才还对这小女子稍有改观。
现在看。
柳依依分明就是贪财好吃的俗人一个!
室外雪大,几株梅花晃动间落下片片红霞。晚宴喧闹至亥时,众臣酒意上头纷纷告退。
天子准散。
辛苦了一天的柳依依终于能回府啦!
回去和被子、床榻小宝贝相依为命生死纠缠!
混在人群中,她刚刚准备起身,忽然听得一声低语。
“你先回去,本王……还有要事。”
这个点的要事?
少女瞅他。
大雪之中,箫景戎披着鹤氅神色淡淡,看脚步方向似是要去后宫深处。
“快吗?快我就等你。”
廊亭下箫景戎脚步骤然顿住。
王府马车有多辆,但先送她回去,再来接楚昭王回府,天气恶劣,一来一回定要跑一个时辰以上。她虽然和箫景戎话不投机半句多,但不至于是那种坐了人家马车,还要叫主人苦等许久的白眼狼。
想了想,柳依依比出一个三。
“三刻钟,我等你三刻钟。”
“再晚,我就先回去了。”
殿内大人物走尽,臣子也几乎离开,只留下太监、宫女在收拾茶盘,动作小心安静。
等他。
箫景戎不说话,用奇怪莫测的眼神看她。
半晌,男人阖眼,“你困了?”
柳依依:?
她上眼皮呵下眼皮都快变成麻花永相随,箫景戎是睁眼瞎还是老年痴呆?
对此,柳依依相当谨慎地反问,“我看起来像是很有精神的样子吗?”
呵。
诡异的空气中像是有什么被戳破。
男人变回她熟悉的模样,冷脸厉声道,“那就快些回去。”
话音未落,旁边一个扫洒宫女突然瞪大双眼,“王爷,薛太妃还等着您呢!”
“那就告诉母妃,本王要陪王妃回府就寝,不去叨扰了。”
“王爷!”
“王爷!”
大雪中,没有人能拦下两人离开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