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平价西装的男人拿着公文包匆忙地从单元楼跑出去,他站在街口,平时车来车往的街道此时一辆的士拦不到。
他懊恼地抓了一把头发,把发胶喷好的造型都弄得凌乱。
男人低头看着手表,焦灼地在路口停驻了两秒,便甩开手向地铁站狂奔了。
现在刚好是早高峰,车厢里摩肩擦踵,西装男人长得高,一低头就是前面男人浓烈的头油味,他用尽全力屏住呼吸,趁着车门开关之际再急切地换气。
车门到站,一大波人涌出去,头油男人也跟着人潮离开,西装男人还没来得及开心,一位上车的女孩被拥挤的人群推过来,她手上的豆浆和包子都一并精准地砸洒在西装男人身上。
先生,对不起对不起！我这有纸！
幸亏男人的西装是黑色的,水渍不明显,就是被熨上一股韭菜包子混杂豆浆的味道,在味道杂乱的车厢里更显得上头了。
西装男人问女孩,你有香水吗
女孩连忙点头,掏出香水给他。
西装男人接过来一看,是一个不知名的杂牌,味道是浓重的桃子香精味,但总比行走的早餐铺好。
西装男人往自己身上喷两下,到下一站便冲出车厢。
别墅区离地铁还有段距离,西装男人运气爆棚地快速拦到车,到目的地后还离约定时间有些富余。
西装男人闻闻身上的味道,豆浆包子味被桃子味遮得七七八八,但总归是不得细闻。
如果保持社交距离,还好吧。他心存侥幸地想到。
西装男人整理衣领,深呼吸两秒,便抬起手摁门铃。
他今天拜访的是当地比较有名的企业家,希望对方能投资他的项目,他对自己的项目前景挺有信心的,就是缺少资金。
叶总,你看这个方案…
小野,起床了,吃早餐没
西装男人抬头一看,法式的弧形楼梯站着一位矜贵的小少爷。
西装男人呆呆地看着小少爷,心跳几乎震破他的耳膜,居然是他......
睡眼朦胧的小少爷茫然地望了楼下一眼,突然捂住鼻子露出厌恶的表情。
爸爸,什么味道啊,好臭。
西装男人的脑袋顿时嗡嗡作响,他突然感觉自己身上恶臭的韭菜包子味喷涌了上来,阴魂不散地钻进他的毛发、皮肤、鼻腔里,把他高大的身躯踩得很小很小。
他难堪得不敢抬头再多看楼上的小少爷一眼,不忍确认对方眼里的恶意。
他大脑当机、僵硬地坐在沙发上,强打精神地看着叶总张合的嘴,还没等他拾起地上散落的自尊,他和他的方案便被一起请出门外。
......
傍晚,叶野正吃着外卖,苏浩的母亲突然打电话过来。
浩子,吃饭呢吃的什么呀你别老省那两口吃的,都快瘦成干了！不够钱了跟妈说,妈打给你。
妇人的声音中气十足,听着是责备,话里却藏着浓厚的关心。
妈,我现在吃得好着呢。晚饭是小酥肉、茄盒、半边烧鸭和一碗兰州拉面。
......那吃得确实挺丰盛的。
此时,江闰拿着公文包路过,骂了一句真的是猪。
叶野挂了电话,就看见小芹嫌弃地把一大捧黑色包装纸的玫瑰花扔进垃圾桶。
小芹,你怎么把花扔进垃圾桶
小芹眨巴眨巴眼睛,坏笑着把指着垃圾桶里的花说,小浩保安,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传闻,黑色包装纸的双数玫瑰花是送给死人的。
啊,我还真没听说过。你这追求者还真不上心。
小芹见叶野没被吓到,无趣地拍拍手上的灰尘,你怎么老这么淡定,没意思。什么追求者,是品牌方瞎送的,真晦气！
叶野想起方明手上黑色包装纸的红玫瑰,心中有了答案。尽管他早已隐隐猜到方明是鬼,但此刻有了证据还是不免起鸡皮疙瘩。
晚上八九点,吴姐拄着拐杖挎了个袋子从外面进来,叶野连忙上前搀扶她。
吴姐,你怎么受伤了
吴姐提到这事就怒火中烧,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道,可不是我倒霉嘛！昨晚不知道哪个没公德心的把楼道整得黏糊糊、滑溜溜,晚上楼梯灯黑,我一小心就滑倒！我得赶紧写封投诉信,好好整顿住户的公德心,还有这楼道的灯也得修修了。
叶野尴尬地想起,吴姐也是B栋的。
对啊对啊,还是得多注意卫生,别把吃的洒得到处都是危险不说,还会招老鼠。
欸,我没说是吃的啊你咋知道吴姐狐疑地看向叶野。
叶野讪讪解释道,昨天我路过看到,顺手打扫了。
吴姐赞许地笑着拍拍叶野的手,真是好孩子,就应该多些你这样礼貌文明的年轻人！小浩,你有女朋友了吗吴姐给你介绍介绍！你这样的小伙肯定招姑娘喜欢！
没,我现在工作不稳定年纪小,还不考虑这些事。
叶野将吴姐送到B栋三楼,楼道的感应灯啪地亮起来,照亮吴姐布满皱纹的脸。
我告诉你,你现在该谈就得谈,真奔三了着急了,就更难找对象了！当时有一小伙追小曹,追得那叫一个穷追猛打,每周送花送礼物啊！人小曹就是不喜欢,小伙其实人挺老实的,小曹也老姑娘了,将就将就得了。
小曹
吴姐让叶野进屋,倒了一杯自己泡的菊花茶递给叶野。
对了,你新来的不知道。就二楼203的之前的住户,三十多一单身姑娘,好不容易有人追了,还看不上,我真的看得着急！
小伙说要办个告白仪式,让我帮忙把人约出来,我答应了。害,我也是多事,要不是当初不多管闲事,他们俩人也不会烧死在仓库里。每次一看到那仓库心里就发怵,早就叫负责人把仓库推了,他们不让。
吴妈,你知道那场大火是几月几号
吴妈身体一震不小心打翻了今晚带回来的手提袋,散出一地的金元宝。
应该,应该是今天吧。
吴姐说完才意识到多言,心虚得眼神往外乱飘。她一把抓住叶野的胳膊,贴在他耳边小声而又严肃地说。
小浩,我是信任你才告诉你,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其实我也没做错,也是他们命不好,谁会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事发后管理人员都勒令知情的住户封口了,报纸都没登。
好,我不说。
听到叶野的承诺,吴姐紧绷的脸部肌肉渐渐舒展开,又恢复平日里风风火火的笑容。
谢谢你送我上楼啊！你快去工作吧,别耽误你事了！
叶野一路上回到保安室,一时接受了太多信息,脑子乱糟糟的。
原来仓库烧死了两人。
根据吴姐给出的信息,叶野大概拼凑出故事：方明喜欢203住户小曹,而小曹不喜欢他。方明为了追求小曹特意在废旧仓库搞了个告白仪式,还拜托吴姐以她的身份把人约出来。可能是年久失修电线短路、也可能是摆了蜡烛失火,把两人活活烧死了。
叶野拿出随身携带的求助纸条,歪歪斜斜的三个字救救我,如果两人都困在火海中,确实会喊出这三个字,答案应该是这两个人。
但叶野还是很谨慎地没填上两个人的名字,毕竟现在他还有疑问。
为什么他们逃不出去仓库钥匙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