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族小说 > 都市小说 > 既向风雨也向晴 > 第十五章


第二天天阴有雨,差出到这里,刚好算完。
我头顶星光回到家中,脱离了集体,乍然有种树倒猢狲散的空虚。
站在客厅的窗景前,还没来得及伤春悲秋,忽然听见横厅后头的主卧飘出嘎吱走道声,我全身一震。有人入室盗窃那么我多少回来得有点不是时候……
踉跄着摸起手机编了条报警短信,一面拨出去一个电话:喂,你不是说车停好就上来和同事们一起在楼下买酒水么唔……对,我弄好了已经,那快来……实木地板漏进这边的脚步声响了又无,无了又响,我心中顿时凉了,从楼上跑下来的一刹那,直接就跪到了比警察先来的任平生膝盖上。
他先一步垫下去的双膝撑起我往下滑个不住的身体,手掌盖在了我的脑后:没事,没事,处理得那么好,是最厉害的小姑娘,别抖,别抖,我这不是来了吗,怪我刚才应该把你送进门的……蓦地停了一下,你出门之前灯是开着的吗
我顺着他视线看去,脑中嗡地一声:没开……不关窗帘屋里不是很黑,我根本就没开灯……
被任平生一揽肩头更深地带到胸口:好,好,我录下来,警察待会儿就来了……唔,灯又关掉了。
风吹薄云半掩月,他的这句话将我露在外面的半边脸都麻倒了。
周围静默了像有一辈子,终于轮着来了两位警察叔叔。一个举着防暴盾上前,不费功夫就把情况了解了清楚。另一个拿把防暴叉一间间房门打开来看,除了轻微的翻动痕迹外,其余什么都没有。
我双手抱肩坐在玄关台上,听得任平生的声音道:排查了家里能藏人的地方目前都没再有人,但是构不成财产损失,所以可能不会有下文了。半蹲半跪与我平视,敢不敢一个人在这里继续住如果害怕可以到我家……
我视野里带了那么一层模糊,刚要将他的好意挡回去,却听见底下半句,……附近开个很好的酒店过渡一下,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叫我,我也可以很快去。
于是我的那个行李箱,当天怎么进的门,便又怎么地退了出去。
但夜半开房,尤其像这样大刺刺地携了位俊秀青年,传出去搞不好要被徐迎峰请家法,而携两位则会比较地不同,就算徐迎峰听说了,想来也要先愣神,然后困惑不已,然后等他缓过神来我就已经有多远跑多远……考虑良久,无愧于心地打电话弄醒了刑柯,喊他过来和我们一道。
看刑柯的表情,估计是觉得我被人登了一遍堂入了几间室胳膊腿却还在,这让他不禁有些欣慰。因而这么好端端的个晚上,我放着任组长春宵不春宵苦短不苦短非要把他叫起来,这让他不禁欣慰的同时还不禁想骂人,就是没敢。
我在走廊上站着等任平生开门检视,微笑瞧刑柯:这么困,那就不留你进屋坐坐,抓紧和任组长开车回去睡觉好了。唉,就是我想和你说,那年徐迎峰口袋里装的让咱们耿耿的那个套……唉,一时半会儿说不完,谢谢你今天来,要不你回去睡一觉先。
刑柯顿时精神大振:它怎么了,时隔三年又出现在徐总怀里了几个
我深沉地摇头:竟然是被关大小姐拿过他的外套给他搁进去的,并且他们……
刑柯的眼就直了,在房间里捡张靠窗的桌子坐下:说下去大小姐,我今晚能不能不睡觉听不全能不能不回家看着寡然的任平生道,组长我五体投地地恳请你也不要走,给她舅舅知道这个时间了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个酒店套房什么的……不能往深想,越想心越凉,你不要看徐总平时风度翩翩又持重那些,我感觉我的腿肯定会被他打断。
任平生看看我,笑了笑,回头向刑柯道:我去烧壶水。
留下刑柯直直地望着他的背影,摇头:我偶尔会和小关董共情,大小姐你这孩子,身边一个一个,算上在下,怎么能尽是极品。看回我一脸被呛着的神情,淡淡接上一句,你刚才说她和徐总他们怎么了该不会,该不会根本就没谈吧……然后兔子急了想吃窝边草,所以这么给人下套玩儿阴棋
我看了他起码十秒钟,问他:你认识苏亦奇吗
刑柯微皱眉:什么阴棋亦棋的大小姐你这孩子一被人戳中就尽岔开话题,呵呵,真没在一起过是吧,我就说徐总……好感人徐总,徐总这样的人这两年因为你出国还有小关董这样接二连三的事和你说话的态度跟哄猫似的,平时看不出来但真是很温存的一款徐总,就算,左右看了一圈,就算他问你要不要找他做爸爸,我也要替他问一下,到底还能不能继续爱爸爸了
小风从窗户刮进来,我站起身,看着窗外的夜空:哦,你不提我差点忘了,徐迎峰说他费大劲早点生估计孩子也不能和我一般大,所以呢没那个意思当我父亲,之前问我找爸爸要不要看看他,就是顺着气氛调笑一下……回头一咧嘴,可惜,这没什么的,什么都没有。包括虽然徐迎峰和关解意在一起是假的,那关解意抖搂给我说徐迎峰就是要个孩子当挡箭牌也是她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但是去年在美国徐迎峰拒绝我这件事是真的,所以……你刚问的什么问题来着
刑柯吊着眼梢瞄任平生过来不过来,干咳一声:问的,还能不能继续爱爸爸。
我无奈地预备摇头,昨天晚上从会所出来徐迎峰碍着喝酒不好开车于是蹲下来把肚子疼的我背走的背影就在眼前一闪而过。
月光自身后投出融为一体的两个影子,记得我自觉不占点便宜不算是个人地将鼻尖往他后颈的发茬上伸,沉吟犹豫了一下,埋首在他发间,如愿以偿地嘴上一扎。
我这辈子只能这么个样了,也只在那种时候,能吻他个名正言顺无中生有。
没奈何转到刑柯对面的茶几上坐下,转着茶杯,看月亮:渐行渐远渐无书地,偷偷摸摸爱一下。
早上天晴而无风,我坐进车内,空气嗅来微带须后水的青草香,我没留神多愣了愣,等转过头的时候才发现,任平生就这么打着火默不作声地侯了挺久,有点尴尬地左顾右盼,最后掠了下他的车挂香片:和你一个味道的欸。
他不以为忤地一笑,顿了顿,干脆近上前替我把安全带抻到卡槽处扣好,松手时一眼瞧到我脸上:一般这种话是邀请别人睡觉之前说的。
我睁大双眼看任平生,蓦然觉着平时那个温文无害的任组长似乎是画在半天空的一个影,看了又看,稍微在心里把堵了两天的一个疑问滤了一下,问他:那个,组长,昨天回家路上车里人多,你帮我拎箱子上楼的时候我斟酌着斟酌着就到门口了,本来想进家以后在电话里说但家里又……进贼了……一直想问,你如果相亲,家里一定是有所期待的,那么期待的限度到哪里呢是不是别人家领证你也得领,别人家生娃你也得生
他转头又笑笑:这个么,家人的期待应该作为一种美好的祝愿,祝愿是不能左右现实怎么走向的,所以我们也没讨论过。为什么想起来这么问呢
我靠在座椅中叹了两口气:一直以来结婚对我来说就是需要警戒、以免被徐总挫磨的一个字眼而已,那天吃相亲饭提到了我的……我才反应过来你的背后不只有你,还有我很少能想得到的……爸爸妈妈,以及一个很好、很好的家庭氛围,那么结婚在你们眼里兴许就不是字眼,而是掷地有声的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听孩子呱呱坠地什么的……这对我来说会比较遥远,或者也不是遥远,而是惶恐,惶恐万分。
任平生神色平静,没有说话。
我看向窗外的CBD: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不如再清楚地讲明白一些。一直以来我都没觉得过愧疚是什么,但对任组长,我经常惭愧……像现在惭愧得快在车里坐不住了,因为哥哥你,我一看到就有一点动心,一动心就有了些非分之想,那些非分之想在前面,现实在后面,被我给忘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并且我现在想起来也、也觉得不太好消受,所以我们两个,不要再接触下去了吧。
车进停车场时有一瞬间的黑暗,我还是看着窗外,继续看,哪怕什么也看不见。半天,我听见他说:不接触……指的是物理意义上,还是心理意义上前者,你最近刚为了走神比较好不被发现,从对面换到我旁边的共享连排桌,说一下也不碰到,我不能打包票。后者,我们最近要一起负责裁员结束后丧事喜办的庆功会,所以也比较困难。
我哑然,心道温文无害在任组长身上竟然,果然,真的,从来跟后两个字沾不到边。
于是,不知怎么地,这个话题便没有再谈。
我在任平生倒车入库前下来闪到了一边,后脑勺上挽着的酒店的铅笔突然掉了。
我弯腰去捡,却又有一双手替我捡了起来。
普鲁士蓝双排扣西装,锐利的裤中缝,划出带一点锋芒的蓝。
他扬起笔,抬了下我的头发,问——
为什么这么早来上班啊隋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