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过去,很快要到了贺瑞的生日。柳越和贺瑞联系的很少,他偶尔会回贺瑞的消息,但仍然没有把贺瑞从免打扰中移出来。但贺瑞仍然像打了鸡血一样坚持每天发消息,每天问他能不能打电话,似乎完全没有被柳越的不喜欢吓退,像是把柳越的微信当成一个打卡机和树洞。
柳越不信贺书康没有找贺瑞谈话过,但贺瑞仍然我行我素。他像是毫不在意别人怎么说,怎么看,也不在意自己会因此失掉什么。他只是不知疲倦地发着信息,每次被柳越回复了就感到快乐。
柳越开始留意贺瑞发消息的时间和频率,他想知道贺瑞能这样顽强地坚持几天。
今天贺瑞的信息都加了表情包,显得异常亢奋,因为明天就是贺瑞的生日了。
贺瑞说,他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生日。
贺瑞问,有没有给他准备礼物。
贺瑞甚至指明,想要他亲手织的围巾,或者柳越亲自给他唱歌。
柳越把这些消息全部已读,然后不回。
在挑礼物上他确实苦恼了很久,他想还一个和宝石项链价位相当的礼物。本来他打算把项链还回去,可看了半天又有点舍不得。他还没有带过,这是贺瑞留下的为数不多的物件了。
在贺书康来找他之前,他对礼物的要求更加严苛,不仅要贵,最好还能体现心意,更要独一无二,好让贺瑞记住这份礼物……顺带着记住他。
但是贺书康一番话筛掉了不少选项,项链什么的有特殊含义的通通不能送。柳越从剩下的里面挑挑拣拣犹豫不定时,莫雨晦找上了门。
那块地莫雨晦转手给他的价格不算高,甚至说是半送给他也不为过。莫雨晦和他签合同时开玩笑说这块地想给他买来当创业礼物的,祝柳总以后顺风顺水。
但从那以后,他就很少有莫雨晦的消息了。
莫雨晦好像又去A国做化疗了,也可能是去A国旅游,柳越不确定,但因为两个国家有时差,两人也就不怎么联系了,只有柳越公司开张那头莫雨晦发来消息祝贺。
贺瑞过生日,你去吗莫雨晦问道。
去吧。柳越想了想才说,那天没什么事。
柳越怎么会想到莫雨晦是贺瑞派过来的间谍,他实话实说答完后犹豫了一下问道,这种生日,一般都要送什么礼物啊
电话那头莫雨晦似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然后说道:人情世故这方面,你不是比我熟吗
柳越说不出话来,就听莫雨晦开玩笑似的建议道:礼物么,心意最重要,价格不打紧的……当然价格上去了,心意自然就有了。
你送他一套私人定制的西装平时他的穿衣品味,啧。
柳越有些尴尬道,这个不太合适……换一个吧。
莫雨晦又笑道:那送他些饰品宝石项链之类的,又贵又气派。
柳越又道:……也不合适。
那你想送什么你想还没想好不如这样,我从这边帮你拿瓶酒,陈非收藏了不少,大部分都是有价无市,主要是说出去好听。你如果觉得心意不够,就再配一个什么小玩意贺卡也差不多了。
柳越想了想觉得差不多,无论是价位上还是面子上似乎都很合适。他不想要送的太突出,太显眼,他只要求中规中矩,把自己淹没在人群里。
柳越点点头说道:那谢谢你了,我明找你去取。
不用。莫雨晦说,李阿姨在那边照看着,你让老林去就行了。
·
贺瑞的生日很快就到了,这一天与其说是贺瑞的二十六岁生日,不如说是一场商会。贺书康在宴会厅里忙前忙后招待来客,形形色色的人在大厅里交谈。其中的大部分人柳越都不认识,但柳越不难从西装面料和这些人的谈吐中看出这些人身家不菲。
生日宴会是私人宴会,也没有请记者。
柳越深吸一口气,看见明亮辉煌的大厅忽然有些紧张。虞秋鑫也来了,她还带了两个演员朋友,各式各样的人带着人,使得这里的明星也不算少数。
柳越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妆,确保外形上没有问题才走了进去。
有人认出了柳越,和他打招呼,或者合影。本来就是小范围的,柳越一一回应。不一会儿贺书康就闻风而来,看着柳越,客气地说:柳先生,这边请。
柳越把礼品交给负责人,贺书康瞥了一眼酒瓶的标识,上面还有一窜偏僻的文字符号。贺书康不认识,也没在意,她深深看了一眼柳越就招呼他入座——贺瑞专门给他留好了位置。
柳越是掐着点来的,没有来的太晚显得晃眼,也没有来得太早呆很长时间。老实说他送完礼物就想走人,但他还欠贺瑞一句生日快乐,只好在会场耐心等待。
贺瑞在一边的小包间里系着领带,他今天穿的这一身有派头,显得他肩宽腿长。他看了一眼表,又问过来给他打理发型的人道:外面有没有明星来啊
明星妆造师似乎是思考,很多啊,虞秋鑫,宋……
贺瑞不耐烦地打款,又带着期待道:咖位很高的。
没……没有吧。妆造师回想片刻道,怎么了吗
没事。贺瑞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瘫回椅子上,等做完发型他又伸头往外面看。妆造师眼神不好,但贺瑞扫了一圈马上就找到了柳越。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和一个男人聊着什么。
这个男人正是何忧,他像是很高兴,上上下下打量了柳越一眼问道:你也来了
他从旁边先端了两小杯酒,递给柳越一杯,感慨道:咱俩不知道多久没这样一起出来吃过饭了,更别说,喝酒,趁着这个机会,我敬你一杯。
柳越本来不想喝,但面对故友,他自然盛情难却,便也接过杯子一饮而尽,两个人坐的近了一点。
你这些年发展的真好。何忧说,都开自己的公司了。
柳越淡淡一笑,对何乐道:运气而已,你也可以的。
何忧哈哈大笑,摇摇头叹息,意有所指地说道:我可没那个运气。
两个人又就着过去聊了一会儿。
那时候我们住宾馆,都是两个人一间,洗澡还要分个先后洗。每天晚上能出去在剧组旁边吃上一碗麻辣烫,也是好的。第一次把你介绍给陈导时,他还不看好你,现在……现在谁敢不看好你
何忧拍着柳越的肩膀大笑,他断断续续又道:我就知道你有火的命,你如今果然不负众望。我弟弟的事情,我知道了,你还能记得我们当年的情谊帮他一把,我谢谢你。
何忧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气闷了。
这些年有太多的话想和你说……一直没有机会。忙啊,不是你忙,就是我忙。咱们这行,看着光鲜亮丽,其实私底下,都不好过。
何忧像是喝上瘾了一样,又要给自己倒。柳越知道何乐能喝,但现在毕竟时候还早,便去拦了一下何忧。
何忧冲突笑了一下,然后慢慢站起来,忽然抱了一下柳越。何忧的肩膀在颤抖,好像随时嚎啕大哭,可却也仅仅是颤栗。
柳越知道何忧这些年不容易,浑水里的路不好走。可最可怕的不是难走的路,而是要走的路没有尽头。
那样旅行者只能拖着疲惫的身体,皮囊,灵魂,厌倦地逼自己走下去——他不知道该拿什么说服自己,未来两个字遥遥无期。
柳越轻轻拍了拍何忧的肩膀以示安慰,何忧半晌才放开了他,低头声音沙哑道:抱歉,我失态了。
没关系。柳越安慰他道,会好起来了,会好起来的。
尽管这话对于挣扎的人来说是徒劳,但有无数人因为这句话而感到渺茫的希望。何忧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对柳越竭力笑了一下。
我就不留你了。何忧说,咱们以后……有空再聚。
好。柳越点了点头,何忧随即离开了。柳越想着何忧应该也是和谁一起来的,自己转了一圈也打算离开。
在这个地方他不想呆太久,可能那句生日快乐本就不该被他说出口。没有缘分就是没有缘分,又何必强求。
柳越这么想着,悄无声息地避开人群,一个人悄悄离开了。
贺瑞看见柳越在和何忧说话就放心地回去化妆了,他不喜欢化妆,于是造型师就只给他修了修眉毛,调整了一些小的细节。
可等贺瑞再出来时,柳越已经不见了。贺瑞看遍全场都没有找到柳越的身影,一时有些着急。
他去收礼物的负责人那里问,刚才柳越是不是来个,负责人点点头,说一个钟头以前来的了。贺瑞又要出去问保安,有没有看到一个身量高挑极为漂亮的男人,却被贺书康先一步拦下了。
这么大张旗鼓地想干什么贺书康皱眉不悦道,人家礼物都送过来了,你还想怎样。
贺瑞有些执拗地说:我要见他。
见他能改变什么吗贺书康扫了一眼弟弟道,花了几个月的时间都没有爱上,见一面就轰轰烈烈了
贺瑞沉默了片刻,他无端有点难过。他张了张口想要辩驳什么,却发现无可争论,于是只好道:他给我送了什么
酒。贺书康看了一眼登记表道,这个牌子的,你认识吗
贺书康对酒了解的很少,看包装似乎是法国货,贺瑞看完更觉得难过了。
因为他在莫雨晦那见过这酒,所以这礼物不是柳越精心准备的。他想不依不饶地找对方讨要个说法,却发现人家根本不理他,不在意他。柳越不喜欢他的确和自己喜欢他无关,可这不代表他不会因此难过。
收拾收拾自己,一会去跟叔叔伯伯讲几句话。贺书康转身,临走前对贺瑞嘱咐道,有点分寸——柳越肯定更喜欢有分寸的人。
贺瑞正想拿出手机骚扰柳越,却看见何忧走了过来。何忧的脸色有些发红,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他对贺瑞笑了一下,随即拿出一枚戒指。
刚才捡到的。何忧捏着那枚精致的戒指说,似乎是柳越的戒指。
何忧把戒指交到贺瑞手心里后笑道,麻烦贺总帮忙还给他。
贺瑞像是想到什么,忽然问:你和柳越很熟
何忧听到这话没有回答,而是挑挑眉,微笑着反问道:贺总和柳越很熟
生日是个好机会,错过可就还有一年了。
何忧说完就笑盈盈地走了,似乎去和一个半边蓝色头发的男人谈笑。贺瑞握紧了手中的戒指,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柳越回去的半路上就发现自己的戒指丢了,他今天右手带了三个戒指,小指的那个戒指滑落了。若是个普通的戒指倒也算了,可这偏偏是一个品牌方才送过来的新品,让柳越随身带着。
这个新品是给柳越定制的,明明是量好的尺寸,柳越带着却莫名其妙有一点点大,虽然不至于滑落,可就是比正常带戒指宽松许多。
柳越让老林停车,在车里找了半天没找到想到可能是掉在贺瑞那边了,心里顿时有点着急。
这时贺瑞刚好打来电话,柳越顺手接了,刚要让他帮忙找一下戒指,就听见贺瑞说道:有人捡到了一个戒指,说可能是你的,你要来拿一下吗
柳越心里顿时划过一丝怀疑,但也没多想。
好。柳越说,谢谢,我让小马去拿。
不要。贺瑞说,你明明说好了今天来见我——除了你来,我谁都不给。
你……
柳越说不出来,面对贺瑞他心里无端有些愧疚,毕竟之前算是答应过会去他的生日。他思忖片刻,只好让老林掉头自己回去拿,心里一边烦躁一边骂着贺瑞那个犊子。
他看着空荡荡的右手小指,想起遗落的戒指,莫名又想起了灰姑娘的故事。
可他不是灰姑娘,贺瑞也不是王子。童话故事里灰姑娘嫁给王子就完成了人生目标,故事就走向美满的结局,可现实中的柳越,人生目标远不止于此。
他不需要王子,他需要王子拥有的一切。
因为没走出多远,柳越很快就到了。他刚准备进去,就见贺瑞给他发了一个门牌号,让他单独去找。
柳越知道这是贺瑞想要单独的相处空间,他犹豫了一下,认命地接受了这样的安排。他避开人群去了一楼最偏僻的拐角,与外面大厅的热闹截然相反的是这里相当安静。仿佛把喧嚣人事隔绝在外,一切的尽头都只有他一个人。
柳越走到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半晌没有人回应。柳越在一片寂静中有些不安,他试探性地又敲了一下门,开口道:有人吗
还是没用任何回应,就在柳越准备给贺瑞打电话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只手忽然伸出来,直接把他拽到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