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江海市,比起白日的喧嚣浮躁,另有一种纸醉金迷的热闹。
忙碌的码头作业船涌动,宽阔的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繁华的CBD一片灯红酒绿。
眼前这座气势恢宏的江海歌剧院,在各种造型灯的映射下更显得美轮美奂,高大气派。
此刻,世界著名歌剧《茶花女》几近尾声,宽敞的大厅内座无虚席,艺术家们在舞台上身着华服引吭高歌,优美的歌声震彻场内外,令在座观众为之如痴如醉。
二楼走廊里,两名身着工装的工作人员表情分外凝重。
张姐,要是他们真吵起来怎么办其中圆脸的年轻姑娘偏过头,一脸紧张地小声嘟囔,开场前两家没打上照面,可散场都差不多同时离开,不见得能避得过去。
另一个鹅蛋脸的姑娘冷静地说:不怕,豪门大佬要面子,不会大吵大闹,一会儿人出来,咱俩赶紧把他们往两头带就是。
圆脸姑娘点了点头,又问:他们真的这么邪乎,一见面就掐吗
但愿这次不会。鹅蛋脸言简意赅,意味深长。
面前的两个vip包厢,正是由江海市两大商业巨头卓志集团和英嘉集团分别命名并长期持有,据说两家从爷爷辈就是死对头,到现在依旧相看两厌,若非这里是剧院里最好的包厢,他们才不会比邻而坐。
这个享誉国内外的剧团在江海市已经演出了一周,今天是最后一天,谁知好巧不巧,这两家居然都选了这一天来看。
雷鸣般的掌声如潮水般从前边表演大厅传来,证明演出已经结束,两位工作人员神色一凛,不约而同地挺直了腰背,严阵以待。
英嘉轩的门率先打开,走出来一位二十多岁的先生,圆脸姑娘立刻冲他微微躬身,亮出职业微笑,单手五指并拢,指向走廊一侧,礼貌道:英先生,这边——
话没说完,她就尴尬地卡了壳。
丸辣,一紧张把vip客户名字叫错了!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那年轻先生似乎并没打算跟她计较,只是轻轻勾了勾唇角,谁知隔壁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嗤笑。
小姑娘,叫错晏二少的名字,月底奖金不想要啦卓志轩门口,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促狭地笑着说。
圆脸姑娘紧张地回头看向自己的同事,鹅蛋脸姑娘面如死灰,强撑着笑脸,对那位晏二少解释:抱歉晏先生,我同事刚来,一时口误,请多包涵。
接着立刻转头对面前的男人道:宋先生,出口这边——
请字还没说出来,骤然被那位晏二少打断:叫错名字有什么关系,纠正过来就是了,反正我姓什么全江海市都知道,倒是你,宋干,你个赘婿,不该改姓庄么
来回几句话的工夫,两个包厢里的人陆续走了出来,不算宽敞的走廊里,两家老的老小的小,都穿得西装革履、尊贵体面,面色不怎么友善地彼此对峙着。
宋干一听赘婿两个字,立刻红温:你说什么!敢再说一遍!
晏二少揶揄地笑着,正要开口,被身后稍年长的男人阻止:知恩,跟他废什么话这赘婿就是根搅屎棍,小心沾一身臭味儿!
晏知遇,你嘴里可真是吐不出象牙来!宋干身后的女人冷着脸说。
她三十左右,一脸肃杀之气,看上去很不好惹。
被点名的晏家老大对此报以轻蔑的微笑:庄苡然,管好你老公那张嘴,小心又惹出祸来让你擦屁股。
我大姐和姐夫的事用你管!庄苡然身侧,另一个不好惹的年轻女子讥讽道,什么时候晏家干起居委会的活儿了家里生意太差闲得吧
晏二少,也就是晏知恩,突然笑声更加爽朗了起来:庄苡歆,说到生意,要不让我们家老三出来聊聊,他是怎么让你到手的鸭子都飞了的
他转头向身后寻人,目光落在了身高优越地高出一截、已经面露不耐的英俊青年身上,伸手把人拽到了最前边:晏知归,出列!
看到那人,庄家所有人脸色都黑了一个度,不约而同地想——这天杀的小混蛋!
走廊顶灯勾勒出晏知归一张轮廓立体、宛若雕塑般的脸,他一双深窝眼低垂,整了整被自家二哥弄皱了的衬衫袖口,薄唇轻启,漫不经心地说:抱歉,我没有时间对牛弹琴。
庄家人脸黑plus。
两名无辜的工作人员瑟瑟发抖。
豪门大佬的确不会大吵大闹,他们只会互相阴阳。
弹琴呵,就凭你那鸡爪子
卓志轩里头传来一道清脆的男声,吸引了众人目光,一个俊逸清秀的男青年从里边缓步走了出来。
不同于在场众人一水儿的商务打扮,他穿得颇为休闲,像是出来参加秀场活动的爱豆,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容线条精致,巴掌大的脸上一双偏圆的猫儿眼噙着促狭的笑,右侧唇角有一个深深的梨涡。
养眼是真养眼,嘴毒也是真嘴毒。
这会儿轮到晏家人集体脸黑,人群中不知道谁,说了句遭瘟的败家子。
男青年丝毫不怒,脸上笑容更深,走到自家人身前,大有把他们都护在身后的意思,冲着晏家众人说:嚯,一水儿的黑西装,审美这么单调么不知道的还以为道上大哥团建呢。
他微微侧身歪头,冲对面人群后站着的女子道:舒亚姐,要是你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晏家男丁多,全都穿黑色商务西装,唯一区别是有人打领带有人打领结,女眷们也都穿深色外套,看过去确实乌黑一片。
相比之下,庄家虽然穿得也偏正式,但由于女眷较多,色彩庄重又不失活泼。
晏知遇的妻子方舒亚家族与庄家关系还算不错,此刻被cue到,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站在最前边的晏知归眼神冰冷,颇有些警示地压低声音道:庄乘月!
哎,别客气,可以叫我庄老师,我来教你琴艺,毕竟咱是专业的。庄乘月微微仰头看着他,猫儿眼在灯光下像一双清澈的琥珀,闪着狡黠的光,作为败家子,我倒有的是时间可以对牛弹琴。
晏知归轻笑一声,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太久不见,我都忘了你学的是大提琴。记得你好像有个拉风的名头,叫什么来着哦……神之六指
话音刚落,晏知遇和晏知恩发出一阵低低的嘲笑声。
庄苡然和庄苡歆姐妹俩旁边,一名中年女子面色十分难看:晏家老三,说话别太过分!
没事的妈妈。庄乘月回头冲母亲乔轻云笑了笑,接着转回身,非常好脾气地看着晏知归,是‘被神亲吻过的手指’,想不起来可以多问问,本人心地善良,最爱关怀智障。
既然如此,你可以好好关怀一下你大姐夫,小心他下一个公司还被我收购。方才听到是宋干先挑事,晏知归毫不留情地为二哥报一箭之仇。
提起这个,宋干再度红温:晏老三,你混账!要不是你背后耍手段,我好好的公司能被你抢走!
晏知归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右手并起两指在额角一飞,冲他行了个很不端庄的礼。
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姐夫,别理他,猴年马月的事拿出来说,怕不是洛阳铲成的精。庄乘月笑吟吟地抱起手臂,对晏知归道,是不是还在惦记被我砸烂的那辆车一点小事酸这么久
他伸出白皙纤长的手指,在对方胸口戳了戳:心胸只有鼻嘎大,胸肌练得再硬也没用啊晏龟龟!
晏知归面无表情地一把握住庄乘月的手腕:兰花螳螂,手伸这么长小心被撅。
够了!一个头发花白、气质雍容的老太太沉着脸从晏家人中走出来。
晏知归当即松了手,回头道:奶奶。
柴芷青面色难看地打量了对面庄家众人一眼,敬她是长辈,所有人包括庄乘月都没再吭声。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晏知归身上,语调责备地说:吵吵个没完,实在有失身份,走!
工作人员立刻迎过去,圆脸姑娘指向南边电梯:女士,请随我来。
鹅蛋脸姑娘也立刻带着庄家人往北边走:各位,这边电梯可以直达停车场。
剑拔弩张的两家人总算偃旗息鼓,各自随着工作人员离开。
没走两步,晏知归听到身后的庄乘月轻声哼起了《茶花女》里的著名唱段《饮酒歌》:
Ah!Godiamo,latazzaeilcantico(啊今夜在一起使我们多么欢畅)
lanotteabbellaeilriso,(一切使我流连难忘)
inquestoinquestoparadiso(让东方美丽的朝霞透过花窗)
nescoprailnuovodì.(照在狂欢的宴会上)
很美妙的歌词,就是此刻听起来,嘲讽拉满。
他忍不住回头看过去,就见庄乘月双手小指勾着唇角,其余手指扒着眼角,冲他:略——
晏知归:……
好了宝宝,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乔轻云拉回庄乘月,好好的心情都被他们给毁了。
庄乘月笑眯眯地搂住妈妈的肩膀:放心!我才不会受他们影响!我们家的快乐由我来守护!
老成持重的庄新远看看活泼的儿子和温柔的妻子,淡淡笑了笑。
还得是我们月宝!二姐庄苡歆夸奖,下次晏家混球再找茬,一定喷死他们!
大姐庄苡然清冷的面色也带了些笑意:咱家就指望小月给我们撑场子了。
乘月好样的,就该给晏家点颜色看看。走在前边的宋干回过头,义愤填膺地说,尤其晏知归那个小混蛋!喷死他活该!
吵架都吵不过别人,还不懂藏拙!
电梯轿厢里,柴芷青站在最前边,偏头看了眼身侧的晏知归,一脸不悦。
可不是!他们家一定私底下偷偷笑话咱们!晏家三子的继母阮美兰之前没有加入战局,此刻搂紧了身边的亲生儿子、第四子晏知潼,表情夸张地叮嘱,潼潼,这个咱可不兴学!
十二岁的晏知潼察言观色地看了眼垂眸不语的晏知归,朗声道:我才不会像三哥这么没用呢!
晏知恩靠在轿厢壁上,没正形地笑着说:老三这方面确实差点,回回都让庄家那个败家子在嘴上抢了风头。
这事儿不能怪三弟。方舒亚看不下去,说了句公道话,乘月从小就被宠得无法无天,嘴跟淬了毒似的,谁能说得过他。
旁边晏知遇眼梢瞥了眼妻子,调侃:你是说三弟不受宠吗爸可听着呢。
方舒亚偏头瞪了他一眼。
始终沉默的晏家家主晏宇安这会儿总算开口:都给我闭嘴,话这么多!
电梯里顿时一片死寂。
只有晏知归微微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冷笑。
停车场里,晏家人分别上了三辆车,晏知归开自己的,晏知遇夫妻一辆,晏知恩蹭老爸他们的MPV。
庄家人则一边热热闹闹地聊着天,一边上了一辆加长礼宾车。
出口只有一个,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扁扁的大长条故意跟晏知归四四方方的大G抢路,有一种法棍大战方包的既视感,把他卡在了后边,搞得晏家三辆车都只能闻它的车尾气。
庄乘月坐在礼宾车屁股那头,他降下车窗探出脑袋,冲后边的晏知归招了招手,坏笑着喊:不好意思喽,晏龟龟!我长我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