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思绪瞬间被他的一句话席卷而去。
反应过来自己收到的是正经的告白时,她已不受控制地说出了一些煞风景的话。
可是,迹部,我已经说了我不喜欢你。
他并不气恼,深邃的目光锁定着她,唇角扬起一抹自信嚣张的弧度:黑木,现在不喜欢,不代表以后不喜欢,啊恩
迹部,真是你会说出的话啊。深月惊讶了两秒,自发地为他鼓了几下掌。
不愧是迹部,就连告白失败这样尴尬的场合也能被他化解得这么自然,她好像真的没见过他表现出迷茫或是难过或是挫败的模样。
该不会真正的机器人其实是迹部!
想到这种可能,深月震惊地往后退了一小步,认真打量起他身上可能存在的机器人充电接口。
迹部捂住脸:你又想到什么有的没的事情上去了
啊呀。深月尬笑,我只是在想迹部你真是个厉害的人,从来没见过你伤心难过时候的样子。
呵,本大爷可是冰帝学园的帝王。
他自信地轻扯了两下领带,无奈的表情转移到了深月脸上,继而,她又想起一件可以用来揶揄他的事。
不过,当初你还说要解除婚约呢。
本大爷不解除婚约了。他说,如果你要解除,我也不介意。
黑木,不靠那种东西,本大爷也有千万种办法让你喜欢上我。
日光早已坠入地平线之下,被深郁的蓝调笼罩的街景模糊得像场老旧的梦,反倒是他的眼中闪耀着万千星辰,耀眼得灼人。
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瞬间翻涌而上,包裹住她,挤压着她,深月突然觉得呼吸一窒,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梗塞住了,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避开了他的目光,抬起头望着天幕上的那一轮弯月,声音低低的,轻轻的:
迹部,不要对着月亮起誓。
月亮变换无常,你要是对它起誓,也许你的爱情也会像它一样无常。
她说着他们彼此熟知的台词,他的眸光愈发深邃灼烫,落在她的身上,她没看到。
深月收回视线,扭过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鞋子,还是折返回去,蹲下身穿回了它,轻跺了两下脚,她再次走回到他面前。
脚趾头休息了一下,现在没那么痛了。我还有事,先走啦。
他饶有兴致地配合着她:黑木,你就这样离开,不给我一点满足吗
深月也莫名地轻笑了一下:你今夜还要什么满足呢
你的谢礼,本大爷收下了,自然也要回礼。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话中的深意,下巴已被轻柔地托起。
他垂下头,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脸上,她只来得及看见他眼神一凝,脸庞便在视野中迅速放大。
下一刻,她的唇被两瓣温软轻啄了一下。
......
迹部,亲了她
啊啊啊啊!深月一声惨叫,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向后猛地退了几大步,迹部,你,你,你怎么可以不经过我的同意就亲我!
迹部的额角冒起一根黑线,两根,三根......
黑木,你亲我的时候理直气壮,本大爷亲你一下你逃什么,啊恩
迹部,你怎么又生气了嘛......深月无措地说,刚才不是还对台词对得好好的。
想了想,她说:好吧,现在就算我们扯平了。你可以追我,不过我有要求。
你说。
你只能从明年开始追我。
这是什么要求迹部皱眉。
总之,在明年之前,你可以对我好,但是不能大张旗鼓地追我,也不能管我做什么。就算这样你还要追我吗
迹部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终回归了无奈。好。
她咽了口唾沫,余光扫视了一圈周围,锁定了对街的一处屋顶:所以现在你就不能管我,我要走了,拜拜!
她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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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神奈川和大阪之间犹豫了几秒,深月选择了去神奈川。
让她刚听完告白就去见被她蒙在鼓里的男朋友,玩一些撩人的把戏她貌似还没能做到像一些族人那样,毫无心理负担地游戏人间。
血族生育艰难,她却奇迹般地成为了两个纯血种生下的孩子。大概,这也是她比一般的血族都更像人的原因吧。
高楼之间跳跃行进着,她在熟悉的观景天台落脚,发现了熟悉的白发背影。
柳生君
仁王雅治放下手中的万花筒,转过身,瞳孔中恰如其分地透出一丝诧异。
黑木同学你怎么知道我是柳生......你又怎么知道的这里,什么时候上来的说着,他切换成柳生比吕士的造型。
深月抽了抽嘴角。
柳生君还真是对cos自己的队友有着特殊的执念,就算没有人在也要变成对方的样子......
不对。
没有人在为什么还要cos成队友的样子
红瞳幽深了几分,深月狐疑地走上前,绕着少年转了一圈,接着踮起脚猛地凑到他的面前,鼻尖与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她也没能发现什么异样。
是她多心了
黑木同学,怎么了吗
深月颇感遗憾地往后退了一步,没事。他失去了之前那些事的所有记忆,不能逗他,她对他的兴趣少了一大半,总觉得索然无味。
我是从楼梯上来的,你手里拿着的东西是什么啊
万花筒。仁王雅治举起手中的圆筒,黑木同学,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吗
深月老实地摇头,人族好玩有趣的东西那么多,她不认识其中几样可太正常了。
要玩玩看吗话脱出口,仁王微微一愣。
好啊!她喜笑颜开,柳生君,这个该怎么玩
他将万花筒举高到她面前,你拿着万花筒,从这个孔往里面看。
深月接过圆筒,好奇地将它举至眼前——
一个梦幻世界骤然展现在她的眼前。
镜中,无数星点亮丝如水银般流动、交错、碰撞,最终组成了一幅对称而绚丽的星河。
她霎时间屏住了呼吸。
现在我把手电筒打在筒上,你看好了。
镰仓的夜色做背景,少年举起手电筒从尾部一路向上照过去。
旋涡状的星系缓缓展开,星河成了向外延伸盘旋的流光溢彩的波浪,缓缓流淌闪烁着,每一点明亮的星芒都清晰可见。
恍惚间,她看到了。
她看到一个不断繁衍的小宇宙,星辰的诞生湮灭都在其中。
不知看了多久,深月失神地放下万花筒,递还给主人。
柳生君,谢谢......
她知道她说这些话,他大概也听不懂,可能还会觉得莫名其妙,可是不知怎么地,她今晚的倾诉欲望格外强烈。
在她熟悉的这群新朋友中,也只有他不是名单上的人,所以有些话她应该可以对他说说吧。
深月默默然在天台边沿坐下来,脚挂在墙外随意地晃动着,她扭过头,拍了拍屁股旁边的位置。
他在隔了三拳的地方坐下。
柳生君,我决定告诉你实话,然后再让族人来清除一次你的记忆。
就当最后一次聊天吧,不然总是清除你的记忆该让长老会的人疑心了。
深月垂头盯着下方的街景,边将两人的初遇和在神社的偶遇缓缓道来。
霓虹灯牌将黑夜剪成七彩的斑斓,斜插在昏黄的路灯光束中,闪烁出离奇的节奏感。车辆川流不息,前灯连成一条条流动的光河,似是黑曜石地面上蜿蜒的金色丝线。
这就是人类活动的世界,即使是黑暗的夜晚,也能人为制造出不逊色于白日的炫目光彩,即使是一个小小的万花筒,也能窥到整个无垠宇宙。
所以,其实我们早就认识的。
原来如此......仁王扶了扶眼镜,不着痕迹地扯开话题。黑木,心情不好
今天的她找不到一点之前那样嚣张娇蛮的气势,但又和在拉面店那次的情绪不太一样。
我只是觉得有点遗憾,有点舍不得。
黑木。仁王愕然地盯着她的侧颜——她的唇瓣轻抿着,几点泪光被囚禁在她的眼眶中,簌簌打转,鼻头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得,泛了红。
舍不得什么
深月决定皮一下。
舍不得你呀,柳生君。她笑嘻嘻地掰起手指。没了你,谁能帮我打变异种,没了你,谁带我看万花筒,没了你,我还能逗着谁玩
柳生君,你这个人其实还蛮有趣的,就是.....深月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告知。
虽然知道现在这样才是你真实的性格,不知道为什么,我更喜欢你伪装成你那个白头发队友时候的感觉。
仁王雅治从善如流地变回仁王雅治。
这样吗,噗哩。
她用力点点头。嗯,这样。
不过,这样你就成了替身......如果你介意的话,就算了。
我随便。他随意地卷起衬衫衣袖,一直挽到手肘。
那你就还是保持这样吧,反正是最后一次聊天了。她说,以后我们再见面就又成了只见过两面的人了。
噗哩,记忆不清除会有什么影响
主要是怕你把血族的讯息泄露出去,我们这一族一直隐秘地生活在人族不知道的地方,变异种的事也是私下处理,不能让人族知道。
那我不泄露出去呢
哼,我凭什么信你的话。她狐疑地斜睨了一眼。
仁王懒怠地双手撑地,话语从他仰起的唇间吐出,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嘲弄:
黑木,既然你有能力威胁到我的性命,我有必要为了这种说出去别人都不一定信的话,自找死路吗
顺着这句话,那双湖绿色的眼眸中泛起一道邪异的寒芒,夜风裹挟着潮气拂面而过,他的衬衫衣摆上下翻飞,连带着胸前的制服领带和白发也在风中肆意飘荡。
深月一愣。
他说的还挺有道理。
如果你实在不放心,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我们可以装不熟,噗哩。
那行吧,今天就聊到这里。
去找幸村还是真田他慢悠悠地站起身。
喂,柳生君,不要随意打听女生的隐私。深月扫过去一记凶恶的眼刀,总不能什么都让你知道了。
噗哩,我以为你会希望我告诉你他们在哪里。
呃。
咳,那你说。
我现在又不是很想说了。
柳生比吕士,我看你是忘了本少主的十字架有多锋利。深月眯起眼,摸索了两下右侧的衣兜。
......
她的十字架呢!
她想起来了,那时候满脑思绪都被80圈和脚趾痛占据,她忘了换下部活时的网球裙,十字架被留在了校服的兜里,而校服和网球包都被留在了部活室。
她脸上的错愕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仁王痞笑着:噗哩,看来血族少主也有火力不足——他的瞳孔微微一缩。
冰冷的枪管抵住他的心口,少女露出一抹妖冶的笑,一步步将他逼退到天台边沿,仁王无奈地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柳生君,凡事不要说得太早。深月毫无歉意地挑了挑眉,将手枪收回左侧裙兜中。
现在告诉我,他们在哪里
马上是期中段考,今天他们在学校里给切原补习。说着,他掏出一条口香糖,来一片吗
深月了然:这个东西我还是知道的,是口香糖,不能吞下去,我还没有没常识到那种程度。
她伸手试图抽出一片——
啊啊啊啊啊啊!有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