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处理完后续的工作已经有些晚了,陆诚远推掉了公司同事的庆祝聚餐,找到乐蓓就急匆匆往家赶。
乐蓓完全被陆诚远给搞懵了,忍不住调侃他:“干啥这么急着回家,你又不是没断奶呢。”
陆诚远也不解释,一路上的车速却比平时快许多。尽管归心迫切,他还没忘途经卖酒的门店时,停下车进去挑了一瓶价格昂贵的红酒。
陆诚远的这个举动更让乐蓓找不着北,完全弄不懂一向性格稳重的老公今天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
一回家,陆诚远把红酒放在餐桌上就开始在屋里喊:“妈,爸呢?”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秋怀珍往阳台上一瞅:“盘象棋呢。”
陆诚远会心地笑了,他轻缓地走过去。
阳台上仍旧昏暗着,就如他刚接到写发言稿的任务回到家的那个晚上一模一样。在黑暗的影子里,乐建国也仍像那个晚上一样,一个人坐在小椅子上,面前摆着一副象棋残局,手里盘着两颗木棋子,旁边的地上也仍放着那个保温杯。
听见脚步声进了阳台,乐建国也不抬头:“会开完啦?”
“开完了。”
“都顺利吧?”
“都顺利。”
“顺利就好。”
今天晚上,陆诚远没像那晚搬个小椅子坐在乐建国的身边。他俯下身,从地上拿起那只剩了一半温茶水的保温杯,语气里带着笑,问:“爸,喝一杯?”
乐建国抬起头看陆诚远。
陆诚远嘴角的笑渐渐扩大,语气真诚里充满尊敬:“爸,大会上的发言挺顺利的,今晚大家都在搞庆功宴,我是特地赶回来的,我觉得这个功应该跟您一起庆。要不是您指点,我写不出这篇《康庄大道》。”
乐建国笑着摆手:“可别这么说,我一退了休的老头子,能给你们这些高材生工程师啥指点啊。”嘴上推拒着,人已经站起了身。
陆诚远把保温杯放在茶几上,温和笑着拉开餐椅,顺带把那瓶路上特地买的,价格不菲的红酒拧开,又从柜子里取出四只玻璃杯。
“爸,要不是您提议去参观清洁能源小镇,我不会这么快找到这么好的灵感完成这次的重要发言,这份功劳必须跟您一起庆祝。”
乐建国摆摆手:“那个小镇我是意外在报纸上看见了,就是个好奇想出去转转,哪有你说的那么高大上,我可没想那么多。”
乐蓓笑吟吟地说:“爸,你就别推辞啦,你女婿今天给集团立了大功,集团那边多少人拉着他去吃庆功宴呢。他是专程推掉一切应酬回来陪您喝酒,你说啥也得赏脸呀!”
秋怀珍笑嗔:“你就别扭捏啦,心里还不知道咋高兴呢!”说着话已起身进厨房系上了围裙:“大喜日子,我炒两个下酒菜,你跟孩子们喝两杯高兴高兴。”
乐建国尽管脸上没有特别明显的笑模样,但眼睛里已经映上了欢喜的光,看见陆诚远要给自己倒红酒,乐建国摆手,起身从电视柜下面拿出半瓶白酒:“红的我喝不了,喝完明天准头疼。红酒你们小年轻喝,我就喝白的。”
乐建国知道女婿不善饮酒,也就没让,自己倒了小半茶杯白酒,跟两个孩子边喝酒边聊清洁能源大会的事。
简单聊了大会现场的一些情况,听陆诚远和乐蓓总说什么国际条约和环境污染,乐建国皱起眉问:“有个问题我一直没弄明白,咱国家从前用的那些发电设备虽然对环境有些污染,可也没见影响到谁,好端端的为啥就不让咱用了呢?”
秋怀珍已经麻利地炒好了菜,坐在旁边看了他一眼:“参观小镇那天小远不是说了嘛,污染环境的设备就不让用了呗。我都听明白了,你咋还问上没完了。”
乐建国翻了老伴儿一记白眼:“污染也是污染咱自家环境,咱又没把烟囱支到别人国家去,碍着他们啥事儿了?外国佬儿管的恁宽呢。”
秋怀珍觉得这话也有理,不吱声了。
陆怀远给乐建国倒上酒,问:“您听说过‘全球变暖’吧?”
乐建国皱着眉:“好像说气候往后会越来越暖和,是不?”
陆怀远点头继续说:“全球变暖其实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就引起了世界上一些国家的重视,随着全球工业化的超速发展,全球气候变暖现象越来越明显,并且在这一二十年间已经呈现出加速趋势。全球变暖是环境恶化的重要表现特征,已经得到了几乎全人类的认同,由于工业发展造成的环境污染问题就成了迫在眉睫必须解决的问题。”
乐建国听的很认真,慢慢地点着头。
“在2015年法国巴黎召开的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上,全世界很多国家一起签了一个《巴黎协定》。协定要求世界各国加强对气候变化威胁的全球应对,把全球平均气温较工业化前水平升高控制在2摄氏度之内,并为把升温控制在1.5摄氏度之内而努力。这件事需要全世界各国家共同完成。”
秋怀珍说:“保护环境这是好事儿啊。”
乐蓓解释:“这个协议要求全球尽快实现温室气体排放达峰,到本世纪下半页要实现温室气体净零排放。但《巴黎协定》表面看是保护环境,可其实质却是对咱们国家当时正在全力发展的经济一个沉重的打击。”
乐建国皱着眉问:“西方的工业发展不是比咱还先进吗?他们的工厂还不是照样污染,就连燃油汽车也是他们国家比咱多,为啥对咱的打击就更大呢?不是照样打击他们吗?”
陆诚远却摇头:“关于国外的工业生产模式,他们其实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开始布局了。为了减少环境污染和热气体排放,他们把很多污染较重,或者需要大规模生产加工的工厂都转移到了经济相对落后的发展中国家,尤其是生产密集型产业,而西方国家则主要靠操控金融经济加速财富的积累。这些生产密集型产业的运转需要大量的能源,就比如电能,而当时咱们国家的电力能源还主要靠煤电输出,生产污染可想而知肯定比西方工业企业严重的多。而我国生产出来的产品要想换成钱就必须依靠出口,西方国家就依照国际碳排放标准,制定了碳关税和贸易壁垒,西方国家通过实施碳关税或碳边境调节税,对来自碳排放标准较低国家的进口商品征收额外费用,这对咱们国家出口产品造成了很高的额外成本,严重打击了咱们的对外贸易,使咱们的国际竞争力受到了严重的影响。我们国家为了应对西方国家的相关政策,只能忍着剧痛大力调整改造国内的能源结构,尽量减少出口产品的碳足迹,这就是咱们国家能源产业结构大调整的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