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姜穗穗做好了折返的准备,但这场离别来得实在猝不及防。
姜世誉依依不舍地将她送回温泉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这是昨晚你拜托我的,都装好了。”
姜穗穗接过沉甸甸的包裹,有些意外。
她并未规划好归期,昨夜也不过随口一提,哪知这家伙平时一副没头脑的样子,办事效率居然这么高。
仅仅过了一夜,就把她要的东西弄出来了。
“其实我还有很多想做的事,也不知道下次再见是何时。”
姜世誉苦笑了一下,二人嘴上不说,心底都明白,未来可能不会再见了。
“老宅我会替你进去的。”他咬咬牙,给出最后的承诺。
姜穗穗充满感激地看向他,最后看了眼这个光怪陆离的异世界,头也不回跳入水中。
熟悉的暖流将她轻轻包裹。
片刻后,一种强烈的滞空感传来,她下意识抬手攀住什么,头顶映入眼帘的是姜家后山郁郁葱葱的竹林。
显然,她又回到了祖坟中。
她艰难地爬出来,落地后,乍开的坟包缓缓阖上。
又过了一瞬,坟墓上方的空中竟再次浮现出倒计时的字符。
和姜家温泉边的有些不同。
“24:55:59”
“24:55:58”
“24:55:57”
……
幸好昨晚姜世誉已经教会她阿拉伯数字和现代时辰的辨识方法。
“看来,时空阵法在十二时辰后会再次开启。”
上次是间隔六个时辰,这次却翻倍了,阵法的冷却时间好像在不断延长……
正当她沉思之际,身后传来尖叫。
“快看呐,她在那里!”
“快去禀报大爷,我来守着她!”
很快,她被一伙人押送到祠堂里。
庄严肃穆的内室塞满了人,在姜家有头有脸有名望的长老都到了,比新年祭祖还齐整。
老家主和姜穗穗惯坐的主位此刻空着,即便二人不坐,也没人敢坐这俩位置。
姜仲远另摆了一张椅子坐在中央。
“说,这一整日你都藏在哪里?跟你一起的小奸夫呢?”
一整日?她明明只离开了半日吧?
等等——
刚刚从坟墓里出来的时候,外面正值日落西山……
她记得她和姜世誉逃出祠堂时,差不多也是这个时辰。
如果只过去了六个时辰,此时的北齐应当入夜了。
可现在仍是傍晚……
她又想起在温泉里姜世誉曾提及,他来北齐一趟,回去后现代的时辰并没有发生变化。
“现代的时辰和此地是不同的,这其中究竟有何规律……”
她低声喃喃着,全然无视周围众人的目光。
这态度激怒了姜仲远,他拍案而起。
“姜穗穗,现有人控诉你和那贼子伙同谋害家主,你认不认罪!”
“不是我。”姜穗穗目光涣散,僵硬地摇头否认。
几位族中长老相互对视,面露不悦。
一群老家伙逼问一个七岁奶团,本是一件滑稽荒诞的事。
但“同伙”的出现,让这件事变得合乎情理起来。
在场的长老们都是昨夜才匆匆赶到,没亲眼见过那位“奸夫”。据姜家人描述,他早过舞象之年,身强体健,一挥拳头差点儿将魏家小子打翻个四脚朝天。
凶神恶煞,言辞粗鄙,行为癫狂。
基本可以断定是穷凶极恶之徒。
若太姑奶奶被他蒙骗,二人密谋起来对家主下手……
再加上贼子背后可能有其他势力帮助,家主对太姑奶奶一向十分信任……
种种因素叠加,完全具备行凶条件。
其中一位长老开口道,“姜穗穗,我们都知道你眼盲心木,辨不清是非,受人蛊惑很正常。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对向来照顾你的家主下手。”
“是啊,你是前任家主的私生女,当初我们都不同意你入族谱,只有家主一人力保,你才有了今日在姜家的地位,你怎能随意听信旁人谗言?”
“速速告知家主动向,交出奸夫,我等还能对你从轻发落。”
人群中,姜芷琦不动声色地踹了身旁的婢子一脚。
那婢子踉跄摔了出去,众目睽睽中吓哭出声。
“奴、奴婢最后一次见到家主,他和太姑奶奶站在山崖边,奴婢不、不小心听见他们争执……”
姜穗穗奶乎乎的脸蛋皱成一团。
争执?她和老家主这辈子有吵过架吗?
姜伯远冷声道,“他们当时所言,你如实仔细地说来。别慌,在场诸位长老都是明事理的人,不会怪你误听之罪。”
婢子慌乱地点头,壮着胆子道,“我听、听见太姑奶奶很生气地说,她做不来的,家主听后勃然大怒,斥责说、说太姑奶奶其实看得见……”
群众哗然,整个屋子沸腾起来。
姜伯远努力控制着颤抖的嗓音,“她所言是否属实?”
众人的目光齐聚在小奶团的脸上。
那双向来布满灰蒙的眼眸似乎在某一刻忽然变得清澈明亮,像是一道利刃,深深扎进在场所有人的心中。
许多人心底都莫名咯噔了一下。
那张呆傻蠢萌的脸也仿佛变得阴森可怖起来。
姜云晖倒是不以为然地嘟嘟嘴,“看得见又如何?就她那蠢笨如猪的脑子,给她十双眼睛都白搭!”
“你懂什么?”姜芷琦瞪了他一眼,气打不处来,“她若是有装瞎的能耐,便再不可小觑了!”
“有这么严重吗……”姜云晖小声嘀咕道,将信将疑地看向姜穗穗。
无论横看竖看,这都是个比他还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啊!
在众多目光的凌迟下,这个小孩终于开口了。
“若家主明知我装瞎,何故替我隐瞒?”
才刚说两句,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如长老们所说,穗穗只是一个私生女,自小居于乡间,亲爹已逝,亲娘不明,家主和我没有任何交集,不过是他老人家重礼教,才把我接回来以长辈之礼厚待。”
她刻意加重了长辈之礼这个词,原本趾高气扬的众长老忽然觉得坐在椅凳上的屁股烫了几分。
“我和家主的确曾在崖边交谈,却未曾争吵。我说做不来,是在推脱家主给我安排的任务,家主说我看得见,是夸我眼盲心不盲,能辨是非……”
她奶胖的肉手一指,厉声问道,“现在你们单凭她一面之词,就敢随意质疑家主了?”
她的奶音虽软,气势却足。
婢子被吓得慌张跪在地上,不断斜眼睨着姜芷琦,却被后者寒冷的眼刀逼得头皮发麻,硬撑着说道,“我、我所言句句属实……”
“退一万步讲,就算我和家主意见不和,也不代表我谋害了家主。还是说,你亲眼见到了?证据呢?”
“我、我……”婢子满脸涨得通红,“反正最后一个见到家主的人就是你,他老人家现在失踪下落不明,反倒是你和奸夫在后山苟且!不是你是谁……”
姜穗穗冷笑一声,从包裹里掏出一张信笺。
“我有家主的亲笔手信,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他已暂时搬出姜宅隐居,阿誉是故人的孩子,委托姜家照顾一段时间,绝非你们口中所谓的奸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