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想陪着你去送死,你的伤还没好呢,就这么去了肯定回不来。
屋内摇晃着走出一个纸人,只见他的头颅抖了抖,眼睛渐渐缩成绿豆般大小,红润的嘴巴慢慢变得干瘪,两侧长出长长的胡须来,一片花白的毛发自皮肤下方生出,覆盖住了整个额头,身体开始佝偻,枯瘦细长的腰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破旧的道袍。
这具明显比陈崖购买的那几个纸人品级更高,而且还具备不低的灵智,是他来到道源宗时,在一个废旧的荒宅中发现的。
一般的纸人只是用特殊的材料制成,再经过修士的术法驱使,具备初步的行动能力,可眼前的这具并不那样简单,严格来讲,他已经超脱了凡俗的范畴,应当是一具煞灵附身在纸人之上。
或许不应该再简单称呼他为纸人,而应该称之为煞鬼。
陈崖也是运气极好,初次遇见,就与他结下了不小的友谊,还特意给他起了个名字叫鼠道长。
要是我用术法引来更多的煞鬼,会不会多一些胜算陈崖好奇地发问。
鼠道长跳上棺盖,没好气地冲他翻了个白眼,你想的挺美,煞鬼应天地煞气而生,乃是天生地长之物,必须在极阴之地,配合黄泉冥气,经九幽罡风锻打百年才能孕育而生,一般的早被你们长老捉去练了魂,能活到我老人家这把年纪的,那是少之又少。
陈崖无奈地冲他摊了摊手,那怎么办我重伤未愈,一身实力发挥不出来,能驱使几尊纸人已经是极限,你又不肯帮忙,只好去冒死一试咯,反正有这伤势在,也活不久。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打的什么算盘,贫道若是出手,动静太大,届时引来你们宗门长老,看你如何收场。
鼠道长有样学样躺在棺盖上,翘着一条短腿,老气横秋地说道:活了几百年,坏人好人我算是见多了,就没见过你这么倔的。
再说你这伤势,也并非混沌灵乳不可治,何必冒这么大的险
对于他的提问,陈崖并不回答,反而低头认真观察起他,片刻后,摇了摇头:话说你上次谈起自己是什么实力来着
妥妥的金丹境,不信拉倒,小子,咱俩之前可是说好了,井水不犯河水,道爷我不去干涉你,你也别来打搅我。鼠道长嘴角一撇,连忙说道。
陈崖微偏着头,突然道:你似乎很怕我发现你的真实修为
哈哈,哈哈……道爷我会怕你
鼠道长两只爪子顿时插在腰上,作仰天大笑状,那般模样,像是听见了什么极为可笑的笑话。
见状,陈崖微微一笑,面前煞气翻涌,凝聚出一枚黑色的小针。
唰!
在他凝聚修为的同时,刚才还在大笑的鼠道长瞬间逃窜得远远的,直接躲到窗户后面,小眼睛警惕地盯着陈崖,尖声道:陈崖,你想干什么
声音落下,当他看见陈崖那似笑非笑的面容时,方才恍然大悟,恼怒似的呸了一声,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到一个与陈崖相对安全的距离,一屁股坐下。
小子,你究竟想要干什么虽说现在贫道修为尚浅,但也不是你一个凝气三层的人可以轻松拿捏的,要是惹毛了我,小心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
好吧,算你说得对,我们大家谁也不要招惹谁。陈崖一怔,旋即轻笑道。
见陈崖答应得极为爽快,鼠道长也是愕然了一下,旋即怀疑地盯着前者,说道:小子,你莫非是想麻痹道爷,然后趁机拿道爷去炼魂吧
杀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呃,没好处没好处……
鼠道长爪子使劲挥动着,见陈崖似乎真的没有这些念头,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现在的他才刚化形不久,实力低微,要是其他人真的动了歹念,肯定能被轻易收拾掉。
小子,你真的打算就这样去
不然呢
陈崖坦然地笑了笑,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皎洁的月亮,缓缓合上了棺盖,被黑暗吞没。
随着棺盖合拢,那些纸人身上的血迹也诡异地消失不见了。
而且它们变得更加灵动起来,面庞的印记加深,纸人开始十分僵硬地活动手脚,慢慢的,他们的动作变得流畅,和真人近乎一样。
嘻嘻嘻……他们口中发出瘆人的笑声,似乎在为了庆祝自己的新生而喜悦。
其中四名纸人来到棺材前,俯下身伸出手臂,明明是轻飘飘的纸人,却将异常沉重的棺木稳稳地抬起。
两名纸人一蹦一跳地走在队伍最前方,不时地向空中抛洒冥钱,他们一路抬着棺木出了陈崖的居所,一行人的身形连带着棺木渐渐变得透明虚幻。
阵阵阴风吹过,笑声,哭声,诡异的交杂在一起。纸人抬棺,百鬼随行,所处之处,煞气四溢,过往的野兽纷纷躲避。
北睚山乱葬岗,一道黑影正在奋力挥舞着锄头,他正是先前杀了柳嫣抢走丹药的墨云翔,此时已然过了子时,阴气渐盛,他必须赶在日出之前返回。
墨云翔不停地扒着土,速度很快,泥土大捧大捧地向外飞溅着。其实若不是看在柳嫣忠心耿耿为他效命了三年的条件下,他是肯定不愿意半夜到这里来刨土的。昨日死的尸体最是新鲜,其中的血肉也能用来滋养一些稀有的毒草。
罢了,用其他人的也不错。
毕竟如今这世道,即使是生活在北睚山峰顶,每天也会有不少的新尸体出现。
掘好了坟坑后,墨云翔便用准备的破草席将尸体包裹好,费劲挪到了坑洞中,接着将双手放在尸体身上,从怀中取出一件黑色小瓶,将其中的部分液体倒在尸体上,随后施展起秘法来。
阴气升腾间,尸体逐渐干瘪,化为枯柴,残留的魂魄也灰飞烟灭。
这药水的效果的确明显,之所以这么做,他的目的在于确保自己的秘密不会泄露,乱葬岗虽然偏僻,也不算罕有人烟,修行多年,他也算见多识广,知晓世间有一种名为搜魂的秘术,若是有人好奇心起,寻着踪迹找到柳嫣的尸身,定能从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他可不想为自己留下什么不可挽回的破绽。
做完这些,墨云翔用土将尸体掩埋好,拿着铁锹就准备打道回府了。
嘎嘎、嘎嘎、嘎嘎……
就在此时,静谧的夜空中突然响起了一阵诡异的声音。
那声音森冷,冰寒,令人不寒而栗。
墨云翔狠狠地打了个寒战,眼神警惕地盯着周围,手中铁锹紧握,身体紧绷,仿佛下一秒就要用力挥出。
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什么结果,诡异的声音也逐渐消失不见。
墨云翔松了口气,将铁锹扛在肩上,迈步朝前方走去,可刚迈出去一步,一只惨白的手掌便突然伸到他面前,一下子拽住了他的手臂。
卧槽!
墨云翔身子一抖,倒吸一口凉气,爆了句粗口,手中铁锹下意识地挥出,却扑了个空,他定睛一看,眼前根本没有什么白色的物体在抓着自己。
他皱着眉头缓缓抬头,接着他看见远处一张惨白的脸正瞪着一双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神里尽是怨毒与仇恨。
刚才袭击他的居然是一具纸人。
装神弄鬼!
毕竟是刀尖上舔血的恶徒,此刻他知晓纸人背后肯定有修士驱使,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惧意,修为运转间,一脸狰狞,朝纸人所在方向猛扑过去。
本以为纸人会被他就此撕碎,但结果却恰恰相反。
纸人身上那薄薄的纸张,此刻如同铁皮,锋利的铁锹不断舞动间,在纸人身上带起一道火花,却是分毫未伤。
纸人反击也来的极为迅速,白色的手臂宛如利刃,轻轻一划,墨云翔格挡时,手中铁锹的棍身被轻松切为两半。
墨云翔连忙退后几步,远远瞧见白色纸人身后紧跟着又出现了好几个纸人,他们的眼睛都死死地盯着自己。
见此情形,墨云翔也认真了起来,他扔掉手中的铁锹,拔出长刀,护在胸前。
大刀入手,墨云翔立刻出言大喊,声音回荡在山野间。
谁特么在这儿装神弄鬼的,给老子出来!
别躲了,老子已经看见你了,自己站出来兴许还能活命,要是等老子亲自来揪你,哼!
他不知道的是,这里已经被陈崖用棺木上铭刻的法阵隔绝,除非是杀掉所有纸人硬闯出去,否则任他怎么喊叫,也没有人能听得见。
远处的草丛中,陈崖也觉得差不多了,口中阴诀默念。
据他所知,眼前这人主修刀法,看他先前展露的修为也不过是凝气三层,六具纸人加上他自身应该足以应付。
霎时间,六道惨白人影飞速靠近,将墨云翔包围在中间。不过此时墨云翔早已有了准备,自然也不会像之前那般慌乱,面对这些人影,他挥刀就砍,没有半点迟疑。
与此同时,护体真气也瞬间爆发,令他气势一振,手中刀法更加凌厉,带着阵阵破空声斩向这些惨白的身躯,磅礴的刀气四溢。
这些纸人本就是陈崖匆忙购置的,用的也不是什么好材料,本身战力低下,只能用来打打前站,此刻墨云翔凝气三层的修为一展,几个纸人顿时显得有些捉襟见肘。其中两具纸人闪躲不及,半只手臂被刀气斩断,掉落在地上。
墨云翔右手持刀,刀尖斜上挑,半虚步蹲身,左手反握刀柄,横于腰前,摆出一个标准的压刀势。
没有丝毫停顿,纸人立即展开反攻。
正面的三个纸人忽然窜出。
他们龇着狰狞的大嘴,其中两个从地面上而来,目标是墨云翔的小腹,似是要将他开膛破肚。而剩下的一个纸人,则凌空跃起,手臂如刀,砍向他的脖子。
墨云翔缓缓提气,后退半步,右脚还未落地,刀光已经闪过,扑来的纸人身在半空,却被拦腰截断,其去势不减,直接削掉纸人半具身子。
与此同时,地面上的两具纸人已经恶狠狠地袭来。
墨云翔顺势后撤,左手反握刀鞘一挑,纸人被瞬间击飞半丈远,右手则持刀抖臂向下一扫,右侧的纸人被削掉一条右腿,顿时失去平衡。
墨云翔又虚步向前踏实,一记拦马腿将这具断腿的纸人扫出七八米远,在地上滚了几圈,尘土飞扬,纸人倒在地上,渐渐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