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伍召起身扶住伍夫人坠落的身体,紧张地问道:母亲,您可千万不要有事情啊!
但是伍夫人显然是回答不上来了。
伍召让人把伍夫人扶到旁边的厢房躺下,这才有空问来信的小厮,我弟出事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六神无主的小厮哪里还能顾得上眼前询话之人是自己往日不屑搭理的下贱子,当下就回答了,少爷他听闻老爷出事的消息之后,急着要回来,谁想到快马加鞭回来的时候意外坠马了。
那他情况如何
小厮跪在地上,深知自己在责难逃,悲凉地说道:马蹄踩到了少爷的肚子上……少爷……少爷他……
伍召倒吸了一口气,那他人呢
回来了回来了!
几个仆人惊慌地抬着肠子流了出来的伍子琅回来,有个小厮专门扶着他肚子上的口子,好让里边的东西不要掉出来。
而看伍子琅的神色,已经是铁青一片,显然是不活了。
大夫被伍召抓过去给伍子琅看病,大夫在他鼻子下面探了片刻,直接摇了头。
伍召退后一步,面对此景,他面色沉重,他回过头来看着地上跪着的一众仆人,道:可恨子琅英年早逝……不知母亲醒来后该如何面对,无论如何,你们先下去准备吧。
是。
伍子琅虽然未婚,可到底是伍辛衡夫妻放在掌心里哄大的孩子,他去世后必然是要举行丧礼的,提前准备,也不用到时候慌手慌脚。
伍召像是耗费了所有的力气,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连自己的伤都顾不上了,好似没察觉到自己的情况一样。
他疲惫地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仆人们都惶惶不安地退了下去,而伍召则是低着头,肩膀逐渐抽动了起来。
呵呵……
伍召笑出了声来,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嘲弄与快意。他站起来走到已死的伍子琅跟前,看着他那张死气萦绕的脸,想不到吧,你也会有这样的一天。
在你把我拽下马的那一天,有没有想到坠马的会是你觉得死得冤枉吗可是没有人能替你报仇了,从今以后,伍家是我的伍家了。
伍召面上带着笑,和往日的温和没有什么区别,可是眼眸里却全是一片冷意,从小到大,你都把我当狗一样,现在,你戏弄的狗翻身成为主人了,而你,好好在地下等着你父亲下去等你吧。
说罢伍召就走了,他还要在伍辛衡跟前扮演孝子呢。
大夫开好的药煎好了,伍召守在伍辛衡跟前,自然也是要自己喂。只是在他转身甩袖的那一瞬间,一些药粉掉落在碗里没人发现。
他伺候着伍辛衡把药都给喂完了之后,夜晚已经来临了,他身后的血都已经凝固在衣裳上,在他起身的时候,终于管家看不下去了,温言劝道:大少爷,老爷这边有我们照看,您先去休息吧。
伍召发现他们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后背上,这才反应了过来,客气地说道:是我失礼了,父亲就交给你们了,我去换身衣裳。
管家让大夫跟着过去给伍召上药,伍召也接受了。
在大夫给自己上药之时,伍召想起了方才管家的嘴脸,忍不住无声地咧嘴嘲讽笑了起来。
看来也不是没有清醒的人,看,管家不是清醒得很吗在伍子琅已死的情况下,伍辛衡没有别的儿子,自己就成为了唯一的继承人,不得讨好一点自己吗
不过,自己却没有打算让伍辛衡醒过来。
伍召上完药就有些混沌地睡了过去,也不知道多久,突然响起尖锐的叫声,旋即悲痛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府中。
我的儿啊!
伍召一下子惊醒,反应过来是伍夫人醒过来了。伍召面无表情地爬起床来,推开房门的时候,神色已经调整成为了悲痛。
母亲……节哀。
是你!一定是你做的手脚!伍夫人一腔心痛怒火无处发泄,见伍召来到跟前,直接就一巴掌扇了过去,力气之大,脸一下子就肿了起来。
伍召受了这么一巴掌,跪了下来,儿子问心无愧。
伍夫人失控地拽打着伍召,把伍召抓得脸都破了,管家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连忙把伍夫人拦了下来,夫人冷静,夫人千万要冷静啊。
就在此时,伍辛衡所在的厢房发出了东西破碎的声音,众人目光一下子被吸引走了,就见一个婢女惊恐地跑了出来,老爷……老爷没气儿了!
伍夫人又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这次伍召没有扶她,而是震惊地抬起了头,不可能!不可能!
再不可能,人也已经死了。不过是一天时间,伍家死了两个主人,而伍召现在是唯一的成年男丁,就算是再没有眼力见的人,都知道伍家变天了。
伍家尽数挂上了白幡,伍召也换上了素衣,他终于如愿坐在了伍辛衡一直坐着的位置,而他的下首,除开伍夫人之外,所有人都到齐了。
密密麻麻将近百人,伍召觉得可笑,就这么几个主子,却养了这么多仆人。伍召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人,平静地说道:为给亡父祈福,明日起,店铺正常开业,所售价格皆打九折。
管家立刻抬起头来,有些犹豫地说道:老爷在世的时候,说的是闭店整改。
伍召嘲讽道:整改什么整改如何才能对抗长公主吗真当长公主手里的兵都是吃素的吗还是说你觉得以伍家现在的情况扛得住另外几家的吞并
管家哑口无言,伍召却不再理会他,警告其余人等,不管父亲生前立下了怎样的规矩,但如今我才是伍家的主子,一切以我为准,听明白了吗
是。
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要是有阳奉阴违的行为,就休要怪我无情了。
就在伍召接管了伍家,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整顿事宜时,赵望和已经离开了历城,回到了武城之中。
历城的事情,暂时交给了单思思和房渐冲二人携手办理,而她不可能长时间留在一个地方,何况人手如今真的太少了,她想要把郸州治理好,不可能就只靠自己手上这点人手。
她回到武城,为的就是这一件事来的。
武城的县令名叫赵蔚,当时城破之时,并没有像历城的县令那般直接被杀了,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赵蔚并没有鱼肉百姓,相反,他一直在努力为百姓谋取生路。
赵望和就算是没有下令,林青芸也不会杀了这样的好官,因为林青芸也知道,他们缺人手,既然是好官,那当然是第一时间劝降了。
但是怎么劝,能不能劝服,那就不是林青芸能管的了。她只负责把县令软禁起来,然后好吃好喝地供着。
赵蔚就是这般被囚禁在一处院子里,除了是重兵把守之外,并没有限制赵蔚别的事情,他甚至还能正常看武城的公务卷宗。
这一日赵蔚照常起来,他先是稍微洗漱了一番,打了一套拳,继而冲了个澡,开始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着看书。
然后他隐约感受到了有人在靠近。
他抬头,就看到赵望和穿着一身青色裙衫,面容朴素地走了过来。
赵蔚恍惚间,好似看到了在书院里的赵望和。
但是很快,赵蔚就回过神来,他也没有起身,还是保持着看书的姿势,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不敢来见我。
赵望和见着他这般姿态全然没有生气,相反,眉宇间反而柔和了几分,她坐在他对面,温言解释道:并非是我不敢来见你,只是事务太多,没抽出空来。
赵蔚没忍住嘲讽了一句,新地盘,事务当然多。
赵望和就跟没听出来他的嘲讽一般,认真地点了点头,是,毕竟跟颐国并不一样,这里一切都需要重新开始,人手不够。
赵蔚权当没听见,埋头看书。
赵望和也不介意,自顾自地说道:郸州的贪官污吏太多,我一口气全杀了,就没人能够干活,但是不杀呢,看到他们活得滋润我心里又不大舒坦。根据具体情况来定,我又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分辨。
想着从国内调遣官员过来接管,但我又极少在朝廷待着,来的官员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万一来了个贪官,到时候我若不在这里,百姓们同样也会痛苦,这又并非我所愿。
赵蔚听不下去了,手中的书一放,眉头一皱,看向赵望和,怎么你费了这么多心思打下来的郸州,就要拱手让人让给你那皇帝弟弟
赵望和幽幽叹息了一口气,那毕竟是我的亲弟弟。
赵蔚袖子一甩,既已有主意,又何必来找我请回吧。
赵望和看着赵蔚明明有些关心,又把自己高高架起的模样,忍不住露出了些许的笑容。并非已有主意,这不就来向半语请教么
赵蔚,字半语。
赵望和起身,向赵蔚行了一礼,还请半语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