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雅风关门走进浴室的时间里,仰潜云在卧室闲逛,毕竟商雅风还在洗澡,她不好意思先去床上躺下。
这里不像之前商雅风带她去的那套常住的房子,没有那么多生活的痕迹,却满是岁月的记忆。
仰潜云卧室角落的书柜上看见了不少商雅风的照片,如果不是眉目间的清冷,仰潜云差点以为照片上的是仰鲸。
小时候的商雅风长得跟现在的仰鲸很像,像个精致的瓷娃娃,但不同的是她没有仰鲸那种无忧无虑的稚嫩神情,眉目间带着一丝冷冽的戾气,厌恶地注视着一切。
仰潜云继续往旁边走,目光扫过那一张张照片,试图在这些照片中捕捉到更多商雅风的过往。
一张折叠的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仰潜云停顿了一下,浴室水声还在响,她抵不过心中的好奇,将那张照片打开了。
是一张全家福,照片上的三个人看起来像是广告上的模范家庭,仰潜云看见了年轻时候的商修赋,女人看起来很幸福,眼角眉梢挂满了对身旁丈夫的爱意。
衣着光鲜的男人笑容满面,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笑容看起来刻意又虚伪,为他那张帅气的脸庞减了不少分。
小小的商雅风站在母亲身边,同样满脸微笑,但是仰潜云能够看出小女孩的眼里写满了不开心。
看着男人那张脸,仰潜云微微皱起眉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觉得男人的样子看上去有点面熟。
仰潜云把照片放回原位时,不小心碰掉了一本册子。惊慌失措的仰潜云急忙伸手去捞,幸好在册子落地前抓住了,她回头看了一眼独占大床的仰鲸,还好没有把孩子吵醒。
松了一口气的仰潜云拿着册子准备放回去,却发现这是一本相簿,迟疑了片刻,仰潜云翻开了手里的相簿。
这本相册里面的照片全都被裁掉了一部分,相片里的商修赋看起来依然十分幸福,而商雅风站在里面格格不入,就连脸上挂着的笑容看起来都很勉强。
仰潜云想起了这段时间商雅风说过的话,关于她的弟弟,关于她的母亲,忽然之间,仰潜云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继续往后翻,后面的每一张照片再也看不见商雅风的笑脸,女孩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冷漠,到最后她的身影也消失在了照片上,只剩下笑靥如花沉浸在爱情里的商修赋和另一个被裁掉身影的人。
仰潜云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状的酸楚,她虽然有个赌徒父亲,但她的母亲十分疼爱她和妹妹。
为了逃离父亲,母亲带着她们四处搬家,直到那个男人死了之后,才安定下来,即便如此,母亲也从来没有让她受过丁点委屈,可是商雅风……
明明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名门大小姐,但似乎过得并不幸福,难怪她现在总是冷着一张脸。
等到商雅风洗完澡走出浴室的时候,仰潜云仍然沉浸在感伤里,她看向商雅风的目光愈发温暖柔软起来。
商雅风扫了一眼书柜上被轻微挪动过的相片,心里一片明朗,转头对上女孩水汪汪的眼睛,女孩眼里的心疼几乎就要溢出来了,一看就知道女孩在想些什么。
商雅风：……
她这辈子被很多目光注视过,憎恨她的、厌恶她的亦或者惧怕她的,但第一次被人用同情心疼的目光注视着,这感觉真稀奇,不过还不坏。
夜幕降临,她们一左一右躺在熟睡的幼崽旁边,仰潜云还在脑补商雅风那些悲惨的过往,直到女人突然翻了个身,伸出修长有力的手臂将她和孩子一起抱进怀中。
仰鲸：zzZ……zzZ……
仰潜云：……！她忍不住侧过头去看女人,用气音小声说道：你干嘛
商雅风无辜地样子像极了仰鲸：不可以吗
她直白的问题让仰潜云有点害羞,孩子身上淡淡的奶香和女人身上淡淡的幽香混在一起,萦绕在仰潜云的鼻尖,温暖的让她心跳加速。
之后,商雅风并没有做出什么很过分的举动,只是静静地抱着她们,感觉心中长久以来缺失的那一块拼图,终于在此时此刻被回来了。
昏暗的室内和静谧的空间为这个夜晚增添了几分神秘和暧昧,仰潜云能清晰地感受到女人手臂上透过睡衣传来的温度,揽住她的那条手臂似乎将女人的心跳声也一并传递过来。
仰潜云心跳如鼓,每一次跳动都在诉说她的害羞和忐忑。
商雅风的气息洒在枕边,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撩动她的心弦：晚安,仰小姐。
或许是夜色太好,又或许是心疼在作祟,仰潜云只觉得自己身子软绵绵的,生不起一丝抵触的念头,听见商雅风带着笑意的话,无法控制地又想起了看过的那些照片。
这个看上去高贵冷艳丝毫不近人情的女人,曾经也只是个渴望得到关爱的小女孩啊……
仰潜云鬼使神差地产生了一个念头,在商雅风震惊的目光下,她小心地挪开睡在她们中间的仰鲸,揽住小孩睡得软乎乎的身子,翻进商雅风的怀中。
商雅风并没有拒绝女孩的靠近,她轻柔地摸了摸女孩的头发,指尖穿梭在女孩的发丝中,带着难以言喻的魔力,仿佛她们是一对亲密无间的爱人。
做出大胆举动的仰潜云有些害羞,但内心满溢的心疼促使她必须做点什么,她看了一眼身旁被她换了个位置的小孩,仰鲸睡得正香,丝毫不知道妈咪对她做的事情。
zzZ……zzZ……
仰潜云翻身面向商雅风,轻轻吻在了女人那根代表生命力的动脉上,炽热的呼吸喷洒在商雅风的脖间,让她瞬间收紧了揽住女孩的手臂。
她刚想出声制止女孩这种危险的行为,却听见女孩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要向你道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看了你以前的照片。
黑暗中,商雅风没有出声,甚至连呼吸也没有乱,只是轻柔地捋了一下女孩耳畔的发。
这种举动给仰潜云一种错觉,好像不管她干什么事都会被原谅,在这一刻,身份、地位、性别所有令她纠结的东西全都被仰潜云抛到了脑后,女人带给她无限的包容感,让仰潜云终于有勇气问出一切：你……以前……我是说小时候……是怎么样……
她顿了顿,有些懊恼自己连话都说不好,感觉自己种种行为都像在戳人伤疤,咬了咬下唇,连忙补充道：不要勉强自己……呃……我的意思是……对不起……
听见她前言不搭后语的道歉,商雅风突然轻笑起来,真是善良的小姑娘,其实也没有那么复杂。
她迟疑了一下,将手贴在怀中人盈盈一握的腰身上,仰潜云没有拒绝,只是缩了缩脖子,继续乖巧地躺在她的怀里。
你想知道的话,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
商家以前并没有现在这么强盛,虽然作为帝国一个老牌世家,但是在权势财富和影响力上一直在啃祖上传下来的老本。
如果小辈能力平庸,通常都是会考虑和信得过的世家联盟,然后牢牢将两家绑在一起,以便家族可以继续延绵下去。
商修赋女士是个例外,她的母亲也就是商雅风的母姥极其疼爱这个如珠如宝的独生女,在婚姻大事上不忍逼迫她,只求她能开心就好。
商雅风的父亲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以还算出色的外貌和放得下脸面哄人的方法骗了还在就读大学的商修赋,然后入赘了商家。
为了表达他入赘的决心,男人在入赘后,舍弃了他原本的名字,改姓为商。
后来在商修赋二十岁的时候,某一天她突然发现自己怀孕了,男人表现得欣喜若狂。
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商修赋申请了休学,过了一年,生下了商雅风。
因为是女儿,男人看也懒得看上一眼,直接冲到商修赋的病床前伪装深情,让本来就不想生孩子的商修赋十分感动。
就连商雅风这个名字,也是母姥后来取的,在商雅风展露出极佳的商业天赋后,母姥更是高兴的睡不着,连连感叹商家后继有人。
在她父亲知道这件事情后,怂恿她母亲一起把她从母姥身边带走,并且保证会好好培养她。
母姥身为商氏集团的掌权人,本就年岁已高,精力不济,见自己女儿女婿有意想要和自己的孩子培养感情,想着到底是做妈妈的人了,于是就同意了。
母亲对她的关心只在衣食住行上,而父亲则是干预了她的一切生活,无时无刻都在给她灌输以后等你嫁到婆家就怎么样的思想。
不让她在课程外看书学习,而是让她去学插花做饭,不让她学防身术,而是送她去上礼仪舞蹈班,拼了命地想要让她变得柔顺,会迎合男人的喜好。
商雅风不理解,她不愿意,她只想成为像母姥那样叱咤风云执掌商氏的人。
当时尚且年幼的商雅风十分不解,明明母姥说她会是商氏的继承人,可是为什么父亲却总是想让她嫁人。
当她跑去质问父亲的时候,那个男人理所当然道：我都是为了你好,女孩子家家的不可以在外面抛头露面,嫁个有钱人当个富太太在家里不是很好吗你看看你妈妈不用继承家业每天这里玩那里玩的,有人宠有人爱,多好啊！
之后,商雅风躲在柜子里听见了那个被她称为父亲的男人的真心话,那段时间,她近乎魔怔地想要变成父亲口中的儿子。
后来,母姥的身体越来越差,父亲开始掌握商氏大部分权柄,他领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到商雅风身边,告诉她这是她的亲弟弟,然后开始给她灌输以后一定要扶持弟弟的观念。
商雅风只觉得讽刺,她想去找母亲,可是母亲只会靠在父亲怀里哭泣,母姥缠绵病床,她根本不敢让她老人家知道这件事情。
她那个所谓的弟弟,其实是男人在十八岁就结婚生下来的儿子,甚至比她还大了三岁。
早在男人哄骗商修赋的时候,他就已经有妻有子了,所以才会这么迫不及待地让商修赋怀孕。
母姥的身体每况日下,男人越来越懒得装了,他公然把那个儿子带回了商家,想要宣称这是商家的长子嫡孙！
得知一切的母姥强撑着病体回到商氏主持大局,把狼子野心的男人按了下去,对外宣称那个私生子是在商雅风出生后男人出轨的产物,也就是商雅风同父异母的弟弟,以此保全商家最后的颜面。
在男人公开撕破脸后,母亲彻底疯了,只要一看到跟男人有关系的东西就开始歇斯底里,尤其在看到商雅风的时候最为严重。
商雅风跑到发疯的母亲面前想要阻止她自残,得到的却是母亲惊恐的仿佛看见怪物的眼神,她尖叫着将手边的一切砸到商雅风的头上。
母姥没办法,找到正在医院缝针的商雅风,请求她今后尽量不要出现在商修赋面前。
作为回报,她会把手上所有的东西全都交到商雅风的手上,不惜一切代价为商雅风铺路,这是作为商氏掌权人对她认定的继承人的承诺。
在母姥生命进入最后倒计时的情况下,商雅风被迫以极其恐怖的方式迅速成长起来,她几乎快杀红了眼,将一切威胁她的因素全部除掉,不留丝毫情面。
作为她父亲的那个男人开始害怕了,想要找到其它方式拿捏她,最好可以把她除掉。
后来呢怀里的女孩哽咽出声,随着她的讲述紧紧回抱住她,眼里满是心疼。
后来如你所见,没有人能够拿捏的了我。商雅风低头亲了亲她的头发,抱着她轻笑出声：我建立了一个只属于我的帝国,不知道我们善良的仰潜云小姐,对这个结局还满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