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姨母微笑,将跪地众人扶起。
“城墙修补迫在眉睫,你们能回来,或许真能解了为师燃眉之急。”
可不是嘛,就木架子上这几个老弱,眼瞅啥时候能修完。小争儿转身,眼瞅着宽厚的城墙都是用土石垒砌,心中暗叹。
“师傅放心,既然我们来了,就不会让丰城落后于人。”
秦川点点头,这可不是他要求的,是小争儿自己要做,也就怪不得他这个师傅压榨人力了。有了大秦建工的加入他还担心什么,质量肯定没得说,剩下的问题就是能不能压缩工程时间了。必须要在郡城来人之前修好,给人一块难啃的骨头印象,要不然很容易招致镇压。
虽然用城防能威慑到郡城官员的概率微乎其微,但至少可以保证丰城在战争之下更加牢固,不至于如同白蚁之巢般风雨飘摇。
“都先回家一趟,拿齐了工具再来,顺道看看父母才是。”
小争儿本想立即接手修建工作,但被秦川婉拒。城墙修建之事虽紧,但让这群风尘仆仆的人立即投身建设显然有失人情温暖,在外多时回来先看看父母才是最紧要的事情。
一说到家中老父老母,这群人神色怅然。旅居在外谁又能不想家盼念,小争儿也一样,各自和秦川这位师尊抱手告退,先行回家一趟。
目送自己这群徒弟远去,秦川内心一片祥和,终究是种下什么因收下什么果,要是当初修建锦川居时遮遮掩掩,哪里会有这群徒弟现在拿出手来。真不明白古人那种自珍到观念,什么好东西都秘不外传,导致无数绝学都相继失传。
现在就要纠正这个观点,以后要继续广为布施,授人以渔。
秦川琢磨着,等到桃李满天下,自然有人记住他。
灵悉司和内务司的建设虽然有那几个老家伙指点,但秦川要是完全不管不问当个甩手掌柜也不合适。府衙那块地太小,再说还没整理完,二司临时放到云府办公。这个时候云锦儿那边的训练也快结束,正好一起过去看看。
城墙的修建有了这帮徒弟,必然不是问题,秦川转身准备离开,突兀地一位搬运土石的民夫走到起身前,跪拜而下。
“秦大人,听闻府衙在招兵,可否让小儿为丰城尽一份力。”
额…秦川微微愣住。这事不是三位百夫长负责吗,不过宣传效果貌似不错,只不过为何要在此请求他?
“你先起来,招兵一事不是公开选拔吗,为何要问可否?”
秦川当上县爷,最烦心的事就是这些人动不动就跪,让他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民夫起身,神色略有些尴尬:“城中招兵之处已是排得满满当当,小儿去得迟了,怕误了时辰。”
满满当当?这么高的积极性?
秦川不知为何,但总觉得有些离谱。后世招兵可是打着灯笼找,怎么现在反倒成了热门,怪哉。
“招兵不限时节,明日早些去无妨。”
听闻秦川解答,民夫躬身道谢秦大人解惑。
秦川点头,抽身而去。
泥瓦工抽空歇息片刻,与民夫一同注视秦川远去的背影。县令能到这城头来,属实少见,但这一位显然不在其列。谁说匠人地位低廉,能让县长亲自斟茶的能有几个,以后可以挺直胸膛。如是,手下干劲更足了,就不能辜负县长的信任一方面,也得加班加点搞。
来的时候匆匆,秦川还没细细看街巷中的情况,待得现在回去之时,显然发现了异常。
往日人来人往的街巷现在人烟稀少,不知都去了何处。
在县衙门口绕个弯,眉头微跳。
一整个街巷之内挤满了人,一水的青壮年全都规规矩矩地排着队,老弱妇孺站在一旁陪同。全都踮着脚朝前方望去,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只见人群最前方的高台之上,正有军士在为排到位置的青年检查身体,而一挂巨大的白帆上写满了劲爆的标语:
“参军好参军妙,参军全家赋税没烦恼。”
“一人参军,全家光荣。”
秦川很想问是谁写的,鬼头鬼脑,有照搬后世征兵宣传成果的嫌疑。不过这般人满为患的效果,确实达到了宣传的目的。
街巷中这些青年都将纳入丰城的队伍,而后成为自己的小弟,秦川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积分蹭蹭爆满的状态。
秦川很小心,没有惊动这些充满希冀百姓,远远地看完就悄然离开。三位百夫长肯定在这事上请教了云锦儿,因为秦川想破脑袋也不知道除此以外还能有谁能写出这样的标语。
日落西卸,丰城之内的一切都在以飞快的速度恢复繁盛,百废待兴却也如火如荼。给秦川带来的感觉,就像亲手种下的树在茁壮成长。
绝对不能被郡城那些泛泛之辈破坏!这般想着,校场一日的训练刚刚好结束。
士兵们身形略显疲惫,但精神上仍旧坚毅,看得出云锦儿花了不少工夫。
“姑爷?”
小夕替云锦儿抱着训练所用的衣袍,此刻少女已经换回长裙。夕阳照射在白裙之上,为其漂染上一抹黄与红的淡彩。
“傻看啥呢?”狠狠刮了一眼,却是上前轻轻挽住这个男人的手。本来已经做好秦川百忙之中无法抽空的心理准备,没想到还是准时出现在此。说明这个男人并不会因为事务繁忙而减少对她的偏爱,这样的大暖男,换做任何一个少女,恐怕都会心头一暖。
“自然是看我的美娘子。”秦川自然挽过少女的藕臂,小嘴像塞了棉花糖一般突突。
小夕跟在后面,神色愁苦。姑爷和小姐只要挨在一起,那都不需要晚膳了,狗粮就能管饱。
这对神仙眷侣,只是郎才女貌已塞过无数少男少女,如今姑爷更是入主丰城,正好与云府的一方富贾相互照应,现在的云府怕是想落魄都难。
小夕当初也不理解老爷为何从这么多才俊中挑出了秦川,放到现在看来,反倒是她们眼界浅薄了。云府看人的眼光向来不错,但在秦川这方面,应该是最大的投资杠杆了。
要是姑爷称王,到时候肯定会纳妃……
想到此处,小夕捂住脸蛋,粉扑扑的还生烫。一时心虚抬头,好在前面的二人未发现丝毫异常。
组建灵悉司,周仓招安了不少县衙之内原有的小厮衙役。这方面秦川赞同,毕竟和各方往来的人脉还可继续利用。
这样做快速重启丰城情报系统的同时,还能稳定人心。要说唯一的不足,那就是缺少心腹,这方面日子还长,大可慢慢培养。
至于内务司,处理的都是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合起来却就是丰城百姓的生活,自然也不能大意。
在人选上老头子们按照秦川的意见,几乎没有保留原有的小厮衙役。主要是这些人经受朝廷的教化太久,有极大的风险让丰城再次逐渐偏离秦川的理想,回归原有的官僚路线。
又是充实且疲惫的一天,老头子们述职完毕一刻不留,迅速离去。秦川挽留,意图共用晚宴,但老头子们一致婉拒。
“各位老兄辛苦了,慢走不送!”秦川送至云府门外,出声安抚。
老头子们没有回头,直呼晦气。甩手掌柜抛出这么大个摊子,害得他几人从早忙到晚,又是商议人选,又是梳理之前的工作,然后重新接手。
一把年纪还玩九九六,换谁谁不晦气,要不是看在这小子兢兢兢兢业业地为城努力,他们从打下县衙那天开始就开始躺平。
牢骚是一回事,老头子们各自回府的路上也发现了丰城不少细微的变化。街巷之上多了值夜巡逻的将士,时刻守护着百姓的安全。城墙修缮也在进度上,能看到今日新垒砌的部分夕阳下还带着些许鲜黄和泥土干燥而成的细小皲裂。
夜色渐渐吞噬掉最后一缕残阳,丰城家家户户灯盏渐燃。
在大伙的努力下,几近千户的粮食已退发完毕。现在的丰城真是做到了藏粮于民,待到秋收之时,这种情况会更加突出。
要的就是这些百姓逐渐认识和感受到粮食与财富的不断累积,而后更有决心为此努力奋斗。只有这样才能增进丰城的原始积累,为下一个阶段铺垫良好的物质基础。
目送老头子们离去,秦川思绪深远。待解决了郡城的问题,或许可以好好打造一番。
两只嫩白的小手从背后伸出,为某人披上外袍。
“政事哪是一天能干完的。”
长袍上身,将丰城微凉的晚风阻隔。一把抓住两只小手,轻轻将少女拉近直至紧贴。
“让他们看看什么叫丰城速度好了。”
…
还是清晨,小争儿就带着大伙齐聚城墙脚下。
专业团队出手,只需一上午就知道有没有。专业的工具,叮叮当当直冒火星,干起来就是一个词,风风火火。城墙的垒砌进度肉眼可见的推进,甚至在质量上也更加坚实。
取缔了人工传递土石料的原始做法,采用大秦建工专属的斗车滑轮。材料运输这方面的效率直接拉满,招来的力士民夫刚好可以投入到城外转运,土石供应做到源源不绝。
这样满满的干劲,不只是源于“师尊”的安排。昨日大秦建工的子弟各自回家,被家中满当当的粮食震惊。细细一问,近日城内发生之事都在家人幸福的神色中得到答案。
听到会惹得郡城不满,恐怕会招致镇压之时,不由为师傅的处境担忧。怪不得多年不动的城墙,现在突然提出了修整,这不整哪能行,到时候打起来恐怕四处漏风。
于是就有了眼前这一幕:混合好的土石在城墙之上翻飞,一个个大秦建工子弟神色坚毅,手中泥水刀几乎快舞出了残影。飞速垒进的城墙服服帖帖,外观平滑,称得上精品。
老泥瓦匠们换了个场地,修补那些不是整片缺失的部分。这样的部分由于无需整片垒砌,故而工作量相对较小,更加适合他们这些老骨头。但并不意味着放慢速度,即使补漏这样的工作,他们仍旧保持着一个极为迅捷的节奏。
秦川还没来得及视察,故而这些都是在他不知情下发生转变。此刻他正在校场之上,除了原有的联军将士,昨日新招的新兵蛋子也加入其中,担心云锦儿一人难以照料。
实际上这样的担心是多余的,云锦儿挑选了联军将士中较为突出的一部分,分别带领新兵,一人带个十来位,当上了新兵的班长。
这让联军的将士极为羡慕,能当班长就成为了训练中的荣誉,于是只要有表现的机会都争抢着展现自己。当上了新兵班长的将士,在训练中也更为刻苦,以做表率。
这样一来,老带新的格局就在军伍中建立。而秦川所预期的榜样效果,也在发光发热,新兵看到老兵身上配备的战刀和甲胄不约而同地生出了羡慕之意,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去忙别的吧,这边交给我。”
少女欣然伸了伸懒腰,即便有甲胄的束缚也还是展露了微微的曲线。秦川上前,轻轻拥抱,在其耳边轻语:
“将军好身材。”
云锦儿小手正欲拧动某人的软处,秦川早已脱身而去,留下潇洒的背影。
“呸!坏人!”
转身,将士们看得入神。
“看什么看,再看负重越野二十里地!”
将士们齐刷刷低头放弃看热闹的心思,这将军夫人简直是魔鬼。
昨日开场就叫上联军中几个健壮无比的将士,在擂台之上表演了什么叫以一敌十。云府的子弟乖张,他们明白其中的恐怖之处,碰一下就主动倒地。至于其他各府不知情的将士和不愿低头的刺头,则是被揍得嗷嗷叫。至此云锦儿魔鬼少女的称号就在联军中悄悄流传,反抗这方面是生不起反抗的心思,动不动就来个单挑谁受得了。
“班长,什么叫负重越野啊?”新兵蛋子显然不理解这样的术语,好奇宝宝一般轻声发问。
“嘘!”班长汗颜,示意噤声。这个时候要是再乱动,魔鬼少女的手段可称残忍。
“啊??”新兵蛋子显然没领会到老班长的意图,第一次当兵本就紧张,现在更是慌乱了。
“闭嘴!”老班长闭眼朝天,保佑不要多生事端。
“各位班长,给新兵做做表率吧,都上来。”云锦儿声音清脆,落在联军将士耳中却如坐针毡。
“……”
完了!魔鬼少女又手痒了。
这一次将士们学乖了,不只是云府子弟,就是其他各府的也明白了其中门道。只要装得好,那就能少挨不少皮肉之苦,毕竟魔鬼少女从不补刀。于是几个回合后,场上班长们纷纷倒地,根本不在意什么面子不面子,一个个痛哭流涕,直搓牙花子。
云锦儿看得皱眉,上一次不这样的啊。
场下的新兵蛋子观礼,只觉得牙根都有些寒意。这位看起来如此美丽的县长夫人此刻表现而出的强烈反差有些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这哪里是弱女子,简直可以称之为…悍将。
“下去吧,带队负重越野十里地。”
“好嘞~”
将士们如逢大赦,上一秒嗷嗷叫,下一秒一个个原地滴溜而起,摸下擂台,各自朝着自己的队伍而去。这般丝滑,让得新兵蛋子们嘴角抽搐。
迅速整队背起行囊,装上二十斤水和粮,不敢有丝毫迟疑。
新兵蛋子在这个时候就显得较为笨拙,胡乱塞了一通。
等到跑起来的时候,才能从班长邪魅的笑容中发现不对。跑起来摇摇摆摆,一想到还有十里地,简直要人欲哭无泪。
班长们心安理得,淋过雨,当然要撕烂别人的伞,不能让自己独自承受这样的悲伤。
新兵罕见地没有刺头,原因都被云锦儿一番狠辣的操作中磨平了去。即便摇摇晃晃,还是跑得认认真真。
“这就是负重越野,明白了吧。我用小命给你几人换来的减半,好好珍惜。”
老班长循循善诱,新兵蛋子们连连点头。这般一个巴掌一个甜枣也是从魔鬼少女那里学来,现在放到新来的小弟身上,简直不要太爽。
负重越野无需亲自监督,来来回回就在城内跑,到处都是值守的将士,谁敢偷懒。云锦儿靠在校场的长椅之上,正享受片刻的休憩时光。
“小姐,姑爷说恒老回来了,让您把训练一事交给百夫长,先过去一趟。”
“嗯,走吧。”
来人是小夕,云锦儿起身点点头。平日里这种传话跑腿之事都是家丁完成,现在都投入到军中,反倒让这些丫鬟跟着忙碌起来。
府衙内。
秦川摸了摸鼻子,看着满满一马车的货物,以及老恒憔悴的脸色。
“老恒,辛苦了。”
不过他还是想问,到底去哪里搞来的,这数量看起来还不少,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
“托人找,没找到东西,但是找到了产地。”
老恒自豪地拍拍马车上的黄色石块,还散发着刺鼻的硫化物味道。
“产地?”
秦川挠了挠头,不会是矿场吧,要是一整个山头…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这样的玩意,还能搞多少?”
“要多少有多少。”
老恒拍拍胸脯,为了解决秦川提的数量要求,他是下足了心血。
“你就是咱云家的功臣啊!”
秦川上前,排住老恒的肩头,亲热无比,让得老恒受宠若惊。
“什么功臣?”
少女的声音从衙外传来,而后莲步踏至。
待得看到满车的硫黄硝石,眼睛瞪得老大。
“这么多?”
云锦儿惊叹,没想到老恒真能搞来。这么大的体量,只需全部配比得当,就算让郡城整一个起飞也不是难事。
“老恒说找到了矿场,要多少有多少。”
“……”云锦儿沉默,“的确是功臣!”
老恒闻言,甚感安慰,一身的疲惫有所缓解。
“来人,快安排午膳,然后送恒管事下去休息。”
云锦儿招呼好老仆,已经迫不及待要对这些硫黄硝石下手了。秦川也极为震感,有了这些玩意,将士们人手一份火器又是什么难事。
只是这火器制造,在这个时代还过于先进,不能太过敞开。不比冷兵器,这玩意伤人的同时一个不小心就会伤己,不是谁都能把控。到时候将云府的子弟都召回来,或许方才能够胜任。
关键材料到账,不论是云锦儿还是秦川都松了口气。
有了这些装备,来自郡城的压力可谓微乎其微了,丰城的未来可以说十分光明。
“送锦川居吧,那边相对安静,万一出了什么乱子也好控制。”
云锦儿开口,秦川点点头。
目前云府暂用于二司办公,的确不够私密。而火药的制备更是充满风险,一个不小心方圆附近都会原地升天。
少女跟着老恒离去,安排生产事宜,秦川再次呆呆地坐到案桌之上。
“滴滴…”
脑子里机械的声音响起。
“自动返回倒计时…”
“十…九…”
秦川懵逼,什么玩意自动返回。
“五...四”
“停!停止计时!”
秦川嘶吼,这狗系统又要玩什么幺蛾子。
“抱歉,本次传送无法终止。三…二…一”
刹那间,伴随倒计时的结束,秦川身体猛地抽搐,目光所及一片惨白。
闭眼,再睁眼。
眼前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与上次鹅掌紫膏产生的幻觉几乎一模一样。
这里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