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单我退下来!”
李景隆说着,郑重的看向儿子。
“再过几年你也寻个由头别再那么显眼!”
李琪认真想了片刻,“可是”
“听爹的,没有可是!”
李景隆正色道,“你老子我位极人臣,你若再位极人臣,你觉得这对咱家来说是好事吗?”说着,叹口气又道,“这天下的能人有的是大明没有谁都是大明!”
“你别觉得你镇守西域这么多年有功劳,别觉得你是东宫出身太子的旧臣,更别觉得自己身份贵重!”
“到顶了!咱家已经到顶了”
“我下来,是为了给你让路。你下来,是给咱家藏锋!”
“儿子早年间给你安排的亲事,迎娶郡主就是如此”
“你不是我你没你爹我这么老奸巨猾没我这么脸皮厚!很多事你应付不了”
说着,他压低声音,手指往上指了下,“万岁爷念情!咱家再大的错,只要不是谋逆都有缓儿!可是毕竟”
剩下的话,李景隆不用说李琪心中已经想到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
而且不是所有的皇帝,都像当今万岁爷那么宽厚!
“儿子知道了!”
李琪颔首道,“其实这些年儿子也觉得累!”
说着,他苦笑起来,“少年时候向往所谓的建功立业,而今年的却是上有老下有小呵呵!您说的对,没有儿子,也会有其他人镇守西域”
“倒是因为西域还有年少的胡闹,儿子失去了最好的二十年这二十年,本该是咱们一家人的二十年!”
“你能这么想”
李景隆又拍拍儿子的手背,“我很高兴!你爹我这么多年,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这个家男人,家才是第一位的!”
说着,站起身,“走,天不早了,该歇了!”
“儿子搀着您,正好顺道给娘道一声晚安!”
“哈哈!”李景隆甩开儿子的胳膊,“等老子走不动那天你再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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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隆卧房的灯还亮着。
邓氏坐在灯下,边上是她的儿媳妇寿阳郡主。
她手中拿着针线,缝着一件新衣裳,不时的抬头,看向儿媳妇的眼神满是笑。
“母亲,这么晚了,别做了”寿阳公主很是富态,笑着开口。
“这是琪哥儿的秋装马上入秋了,不做好他没得穿!”
邓氏笑笑,继续手中的针线。
“他有件贴身的袍子也是您给做的!”郡主低声,“穿了小二十年了好多地方都坏了也舍不得换!有一次,因为我没给他缝补,他还给我耍了脸色”
“呵呵!”
邓氏满脸笑容。
郡主又道,“他总是说,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他穿着您给做的衣裳,好似您在他身边一样!”
“嗯”
邓氏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下来了。
就这时,嬷嬷忽在外低声道,“夫人,老爷和少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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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这么晚了还做衣裳累眼睛呀!”
李琪看着母亲手中的针线,皱眉道,“儿子的衣裳尽够穿了!”
“够穿也得做!”
邓氏笑着,“来,试试”
说着,抖搂开手中的袍子,举起胳膊往李琪宽阔的肩膀上披。
“外边的袍子脱了,碍事!”李景隆捧着紫砂壶,笑呵呵的坐在一边。
“哎!”
李琪咧嘴,而后把外袍解开。
“听说你要回来,我就开始准备了”
邓氏给儿子披着衣服,垫着脚弄着衣领。
“也不知你是胖了还是瘦了哎这些年呀”
说着,邓氏的手突然一顿。
脸色瞬间煞白,“他爹”
“咋了?”
李景隆站起身,刚走到儿子的背后,也猛的愣住。
随后他颤抖的伸出手,解开儿子的贴身衣服。
几道纵横交错的疤痕,顺着脖子一直往下皮肉都翻滚着,像是蜈蚣一般。
“没事”
李琪笑笑,“有一年挨了几刀”说着,又道,“冲的太狠了,一下冲进敌人的中军去了,儿子在前面砍他们他们在后面砍儿子”
李景隆的手,颤抖的摸着那些伤疤。
他是当兵的出身,知道这些伤每一道都是致命伤。
“没人和我说呀”
李景隆眼睛猛的就红了,“没人告诉我呀你浑你怎么不说?”
“爹!”
李琪也突然落泪,咬着嘴唇,“儿子没给老李家丢人!儿子到哪,都是好样的!”说着,看向母亲,“娘,给儿子试试您做的新衣裳哈哈!”
“我儿!”
邓氏泪眼婆娑,不敢去摸儿子身上的伤疤。
口中喃喃道,“可怜我儿,这么多年没吃过娘做的饭,没穿过娘做的衣”
说到此处,她转身擦去泪水,换上笑颜,“我儿子是好样的!我生的儿子,就是好样的!”
“对对,咱们儿子好样的!”李景隆也擦着眼睛。
“你说!”
邓氏忽然一笑,“我是不是你们老李家大功臣!”
“必须大功臣!”
李景隆拍了下儿子的肩膀,笑道,“要没你,老李家哪有这么好的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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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老李家大功臣!”
“哎呦,好夫人,你都念叨十来回了”
夜深人静,李景隆夫妻两个躺在床上,邓氏不住嘀嘀咕。
“你不耐烦了?”邓氏推了李景隆一把。
“睡吧”
“啧”邓氏一个翻身坐起来,对着李景隆的肩膀狠狠的给了一拳
“嘶”
“咱俩少年夫妻”
黑暗中,看不清邓氏的脸色,就听她声音淡淡的,“自小我就让你给忽悠了!”
“我啥时候忽悠?”
“你答应我的事,什么时做到过?”
邓氏哼了声,“小时候骗我,说给我编马尾巴辫儿”
“我都给你编了多少回了?”
“成亲之后没编过”
“啧,成亲之后你也不是大姑娘,你编哪门子马尾巴辫儿呀?”
“我给你老李家生儿育女,伺候老人操持家务”
邓氏有些生气的说道,“马尾辫也不能编?”
“行行行!”李景隆是真困了,苦笑道,“明儿明儿”
“就现在!”
“啥?”李景隆瞪眼,“老婆子了你都,一把岁数了,胡闹什么?”
岂料,邓氏忽转头,眼睛亮亮,“我现在就要编,就像小时候,咱俩刚认识的时候,你给我编的那样”
李景隆忽的一愣,“其实就给你编了一回,我还差点让你爹打死”
“呵!打的轻”
说着,邓氏翻身起来。
“干嘛去?”
“洗头让你给编辫子!”
“啧”
李景隆无语,翻个身,“胡闹呢你!”
说着,直接闭上眼,不再搭理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