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鸢！”苏煜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沈清鸢看见鲜血顺着苏煜的额头流了下来，温热的液体和昨夜自己手腕里淌出的一样黏稠鲜红，带着刺骨的凉意。
苏煜愤然起身离开，铁青着一张脸将房门狠狠甩上。
“哐当——”手里的烟灰缸滑落，空气中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沈清鸢愣愣的看着那抹红，脸色灰白。
眼泪无声从眼角滑落，她的身子连同心脏一起狠狠颤抖起来。
痛至百骸，却又苦不能言。
第八章难以喘息
清晨的阳光带着一丝寒凉。
沈清鸢站在心理诊所门前，呆愣愣的看了良久，终于走了进去，单薄的背影背负着说不出的孤寂与沉重。
明亮却又寂静的房间里，只听见铅笔在纸上划出的“沙沙”声。
夏时初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作画。
“苏苏，你既然喜欢画画的话，就要尝试着多去画一画，做让自己的开心的事情最重要。”
夏时初的声音响起，沈清鸢的身形几不可闻地僵硬了一瞬。
她垂下自己画到酸痛的手，看着画纸上自己的作品，沈清鸢心里终于升起那么一点点正常人的欢愉。
可这感觉也不过转瞬即逝，下一秒她的眼神就暗淡下来：“夏医生，我是不是病得更严重了。”
之前夏时初跟自己说过，她的病越往后越带有攻击性，不仅会伤害自己，还会伤害到身边的人。
就在昨天晚上，她砸伤了苏煜。
沈清鸢不是故意的，可是那一瞬间，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夏时初冲她温和一笑，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她：“别多想，你看你的画不是画得很好吗？要不这样，你帮我画一幅肖像吧？”
“我？”沈清鸢有些迟钝地指了指自己，见夏时初笑着点点头，她才反应过来。
她都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人说过她画画很好，劝她再提起画笔了。
可是在夏时初这里，沈清鸢有一瞬间好像找回了当年的自己，一支画笔就能画下无数美好。
她看了一眼夏时初，语气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欣然：“好，就当是答谢夏医生了。”
……
寂寂夜色，寒凉如水。
沈清鸢回到家的时候房子里没有亮灯，她似乎已经习惯这种冷清，熟练地换好鞋，开了客厅一盏小夜灯。
暖黄色的灯光下，客厅沙发上显现出男人修长的身影。
是苏煜！
阮panpan苏微愣了一下，脑海里已经想不起这个男人有多久没有这么早回来过了。
不过她也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带着自己给夏时初未画完的画像上楼。
沈清鸢觉得自己跟苏煜，实在是无话可说。
“站住！”苏煜的声音从身后冷冷传来。
沈清鸢脚步微顿，犹豫了一瞬还是转过身看向苏煜。
她昨晚砸伤他的额头贴着一块白色纱布，在灯光下沈清鸢看不清他的神色。
“有事吗？”她移开眼，语气平淡。
这样的态度显然让苏煜有些不满，他沉着脸走到沈清鸢跟前，将她手里的画一把抽了出来。
沈清鸢眉头一皱，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你做什么？”
苏煜看着画像上的男人笑得这样温柔，一股怒火不受控制地从心头窜起。
他记得，从前，沈清鸢就很喜欢画画，她曾为他画了很多幅画，可自从她的手受伤以后，她就再也没有拿过画笔了。
而现在，她拿起画笔，画的却是别的男人！
他的拳头捏得作响，黑眸里满是愤怒，半晌才像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这是什么？”
“画像！”沈清鸢拿回他手里的画，没有再看他，转身就要离开。
可是下一秒，她的手腕就被人狠狠握住，自己的手本来就受过伤，这样的力度让沈清鸢疼得额头冒出一层冷汗。
如果从这里跳下去，是不是一切就能结束了？
想着，沈清鸢伸出手，去碰触那扇窗……
电话铃声响起，止住了她的动作和思绪。
看着来电人，沈清鸢心头一阵厌恶，但还是接起了电话：“喂？”
对于苏雅，如果不是看在阮城的份上，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这个人。
电话那头传来苏雅的一声冷笑：“三年前那件事，你想知道真相的话，半个小时后我们时光咖啡馆见。”
闻言，沈清鸢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电话已经被挂掉了。
想起苏雅口中三年前那件事情，沈清鸢胸口血液在翻涌，什么叫真相？
三年前对她做过那种事的人已经被苏煜送进监狱了，还能有什么真相？
沈清鸢感觉脑子一片混沌，她径直打的去了咖啡馆，在咖啡馆的包间看到了苏雅。
气氛沉寂的可怕，沈清鸢想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可心里却又涌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害怕不敢开口。
苏雅笑着喝了一口咖啡：“沈清鸢，三年前你被人强暴，是我找人做的。”
沈清鸢浑身一震，脸色灰白地看向苏雅。
“当初跟苏煜谈生意的人是我找来的，目的就是要把他灌醉，然后把你绑来，让他们好好招呼招呼你。”
闻言，沈清鸢只感觉脑海一片空白，看着苏雅嘴角阴测的笑，她的嘴一开一合，告知自己世上最残酷的真相。
她只觉得心里还未愈合的伤口再一次被撕裂剖开，鲜血淋漓。
她真想给眼前的人一巴掌，可现在，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还有啊，你不知道吧，那天你被人玷污的时候，阿晨他就在隔壁，你怎么叫的，怎么求饶的，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苏雅的声音还在响着，沈清鸢却觉得自己脑海中，一根绷紧到了极致的弦——断了！
沈清鸢一直以为，苏煜只是知道她被人玷污，却没想到，她最不堪，最黑暗的时刻，自己被人凌辱求救无门的时候！
苏煜，这个她最爱的人就在隔壁！
他没有救她……他只是将一切听得清清楚楚……
所以这三年来，他对自己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甚至每一次和她亲热，他都不让她发出半点声音！
所以他出轨自己最好的朋友报复她！
一股腥甜卡在喉头，沈清鸢想吐，想哭，甚至疯了一样想让眼前这个女人消失。
可她做不到，所有的崩溃绝望都哽咽在喉，她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觉得这里的一切都让自己窒息。
她捂住耳朵，狼狈地逃窜而出，却在刚打开门就僵在原地。
苏煜就站在门口。
真相在后，深渊在前，她进退两难。
那一刻，沈清鸢恍然大悟！
她以为她可以自欺欺人，可从始至终，她就是个笑话，她才是那个被蒙蔽的傻子！
喉间似有千言万语，最终，沈清鸢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背影佝偻着，像是有千斤重担沉甸甸地压在她肩头般，从苏煜身旁擦肩而过……
……
夏时初的心理诊所门口。
沈清鸢站在那儿看着敞开的大门，脚下步子却如何都迈不出去。
她想求夏时初救救自己，可沈清鸢也明白，没有人能救自己。
心理诊所不行，夏时初也不行。
那她又何必让他为此难过……
沈清鸢站在原地良久，最后仰头看着二楼窗户里夏时初忙碌的背影，喃声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夏医生，我想解脱了……
离开诊所门口，沈清鸢去看了盛开在阳光下的花，走过绿草如茵的大地，吹过河边清爽的风，终于在第一颗星辰出现在夜空的时候回了家。
屋里意外的亮着一盏灯，是温暖的暖黄色，客厅里依旧空无一人。
沈清鸢上了楼，她站在卧室门口，怔怔的看着躺在床上陷入了熟睡的苏煜。
胸中似被一只大手紧紧攥着，让她难以呼吸。
许久，沈清鸢轻轻一笑，眼泪不由落了下来。
她走上前，挪动身子小心的依偎进苏煜怀里。
“苏煜，我爱你……”沈清鸢轻声说着，像羽毛落在雪地。
她爱他，也恨他。
可她却没有了力气再做计较。
苏煜，死在你怀里，就是我最后的报复。
每当你睡在床上时，要记得想起我。
她无声的摸出自己藏在枕头下的小水果刀。
手腕被狠狠划开，沈清鸢能清楚地感受到身体里的血液在喷涌，洁白的床单在暗夜里开出大片红花，浸染着她生命最后的色彩。
缓缓闭上眼，这一刻，她终于将过往所有的噩梦都抛诸脑后。
沈清鸢想，她终于可以不用再苦了，也终于可以睡个漫长而又无人搅扰的好觉了。
天边，一颗璀璨的星星从夜空滑过，掉进无人知晓的大海……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微凉的晨风窜进半开着的窗，寒意侵袭。
苏煜下意识替身旁的沈清鸢掖好被子，伸手抱住了她。
可下一秒他就愣住了，空气中盈斥着浓重的血腥味，身旁的人身子有些发凉。
他陡然睁开眼，眼前一片血色，让他如坠深渊。
第十二章她自己放弃了自己
苏煜看见沈清鸢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脸上没有丝毫血色。
“苏苏！”他忙起身，将身边的人抱在怀里。
他看见床单到处都是血迹，延展成刺目的红。
沈清鸢的左手手腕上的伤口还有血迹没有凝干，一把带着鲜血的水果刀掉落在床边。
苏煜觉得有那么一刻，他是要疯了，恐惧，慌张，无措，悔恨，痛苦所有的情绪齐齐涌上心头，他差点支撑不住。
他起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静才能救下苏苏。
他用手捂住沈清鸢手腕上的伤口，不让鲜血继续往下流，然后拨打急救电话。
头一次，他清楚的感觉到他浑身都在发抖，无尽的恐惧几乎快要让他窒息。
苏煜抱着沈清鸢，企图让她能感受到一点点暖意，可是无论他怎么暖，她的身体还是冷的。
“苏苏，你别吓我，我知道是我错了，我是混蛋，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你别不理我啊！”
沈清鸢只是闭着眼，眼角还留着已经凝干的泪痕。
在救护车赶来的十分钟内，苏煜头一次觉得时间如此难捱，在漫长无望的等待中，他在脑海里已经回望了一遍他与沈清鸢的所有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