牋牋周仁没回答，只是催了一句：「赶紧给我。」
程最「哦」了一声，忍着震惊找到陈博远的手机号码给周仁转发过去，发完之后还是没能缓过来，又问了他一遍：「你真的要帮陈博远？」
「不是帮他，是解决我自己的问题。」周仁这次终于有回答了，他这句话基本上也肯定了程最此前的猜测。
「所以还是帮他呗！」程最耸耸肩膀，「这道歉的代价有点儿大，不过诚意十足，明悦应该能原谅你了。」
他们都是跟周仁认识这么多年的人，很清楚他的原则，他对于亲密圈之外的人是绝对不会施以援手的，别人跟他谈合作，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条件摆出来，仅凭什么情分，他是绝对不会松口的。
所以，他这次愿意出手帮一个亲密圈之外的人解决工作里遇到的这个麻烦，已经非常难得了——这个人正好又是陈博远，这困难程度跟上天没多大区别。
周仁以前可是巴不得陈博远混不下去的，越惨越好，不出手打压他都是仁慈的。
这么看来，明悦调教他还是有些效果的——
周仁愿意改变，那明悦应该还是会给他个机会的，她对周仁感情也不少，只是周仁之前老是吵架气她，搞得她没耐心了。
周仁听着程最说那句「明悦应该能原谅你了」，握着手机的手收紧了几分。
能么？
如果是以前，他可以轻易猜出明悦应对每件事情的不同反应，现在……他没那个自信了。
但不管能不能原谅，他总要先跨出这一步的——昨天晚上的那场思考，足以让他弄清楚整件事情的重点，明悦要他道歉，不是因为那个人是陈博远，她只是希望他能记住这些歉意，以后不要再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随便打压无辜的人。
这一点上，他之前做得确实不够。
用在陈博远身上的这些手段，周仁对很多人用过，他从来没觉得这些方法有什么不合适的，所以明悦纠结这件事情的时候，他才会觉得她是为了陈博远借题发挥。
……
程最走后，周仁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拨出了陈博远的号码，那边接的速度很快，两声之后，听筒内便传来了陈博远礼貌的声音：「你好，请问是哪位？」
「周仁。」周仁没有拐弯抹角，上来就自报家门。
那边陈博远应该是没有想到他会打电话过来，听见这个答案之后，沉默了有快半分钟，才问他：「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方便说话么。」周仁先跟他确认了这一点。
陈博远：「嗯，你说。」
陈博远觉得周仁今天的态度不太一样，他跟周仁打交道的次数也不少了，周仁之前跟他说话从来都是命令式的，哪里会问他方不方便。
即便周仁不刻意流露，陈博远也能清晰地从他的言辞和行为间感受到他对他的轻蔑和看不起。
今天不能说是没有，但和之前比起来好了太多，陈博远忍不住开始好奇，周仁是碰上了什么事情，竟然转性了。
「明悦要求我就当年的事情跟你道歉。」周仁看着窗外的车流，缓缓地启唇，「我可以给你解决你后半年升职的业绩，你一周之内带着合同来北城跟我签约，算是我给你的道歉补偿。」
电话那边的陈博远再次陷入了沉默，周仁以为他在思考这件事情，也没有催促，耐心地等着他的答案，过了好一会儿，他听见陈博远发出一声叹息，似乎带着浓浓的无奈。
周仁不由得拧眉：「你对于这个补偿不满意么？」
「周总，我很满意，但我想，明悦不会满意。」陈博远顿了顿，「你们真的是青梅竹马么？为什么我觉得你一点儿都
不了解她？」
周仁听见陈博远的后半句话之后，脸色蓦地阴沉了下来，最近他正好在因为摸不清楚明悦的态度而烦恼，陈博远这会儿的言论就是在戳他的肺管子。
「你了解她，最后她还是跟我结婚了。」周仁反唇相讥。
「……你的确不了解她，」陈博远轻笑了一声，「她要你和我道歉，不是要你给我补偿，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你认清，当初你做得确实很过分，更希望你能由此记住，今后不要再用同样的方式对待其他人。」
「你给我这么多，不如真心实意和我说一句\"对不起\"来得有用。」陈博远说。
周仁握紧了手机，没接话。
「你现在一定认为你在让步了，都已经主动给我打电话要帮我解决道工作上的问题了，就等于跟我道歉了，但其实你还是在按你以前的逻辑在做事，你认为这些好处给到位，过去的事情就能一笔勾销——没错，这条件对我来说诱惑很大，但我暂时不打算接受。」
周仁：「那你要什么？」
陈博远：「明悦要什么，我就要什么。」
他忽然又笑了，「周总，这话的意思难道不明显么？你这么聪明的人，不至于理解不到位吧？」
「这件事情的重点不在于我，她对你的要求看似是和我道歉，其实是希望你改变你的做事逻辑，至少，多一点人情味。」陈博远难得有这样平心静气和周仁沟通的时候，「你们的孩子也要出生了，她肯定希望你多爱一些孩子，而父母的行为风格也会对孩子有影响的，你在商场上需要理性没有错，但理性和冷血不能划等号，你觉得呢？」
周仁第一次被陈博远说到哑口无言。
他的目光聚焦着楼下的车流，沉默地思考了快一分钟之后，才开口：「我知道了。」
「我猜你还没有去跟明悦说，就来找我了吧。」凭之前的事情，陈博远已经可以猜到周仁打算怎么做了：「你想给我这些好处，先把我解决掉，再去和她说，你已经完成她提出的条件了，接下来轮到她履行承诺。」
周仁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他的确是这样打算的。
「虽然你一不定愿意听我的建议，但我还是要跟你说——」陈博远顿了顿，「你应该先让她知道你愿意道歉，对于她而言，我原不原谅不是第一位，你的态度是才最重要的。」
「谢谢。」周仁深吸了一口气，薄唇轻轻吐出两个字。
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他竟然会对陈博远说出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