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默看到她们去了学校小卖铺，转身往楼上走，站在教室门口的走廊上，好像是在看风景。虽然不是什么“你在桥上看风景，有人在楼上看你”的戏码，但是也差不多了。文默从楼上远远看到她们从小卖铺走出来，三人行一个不落地并排走着，一人拿着一根冰棍说说笑笑的。阳光给每个人身上都铺了一层温暖的光线，其中一束好像也照到了文默的心里。
是什么时侯开始控制不住地注意她们的呢？应该是高一开学的时侯吧，文默取这个名字就是因为他出生的时侯很沉默，文默的父亲就给他取了这个名字。或许真的有人如其名这回事，又或许因为名字会伴随人的一生，他好像生来就不喜欢说话一样。
文默中考成绩在江御市的排名是全市第二，一中的苗子，为了免学费和奖学金选择就读江新高中。一中也提出免学费，但是奖学金没人家江新高中给的多，毕竟财大气粗这点确实比不过。文默在江新高中的成绩排名没出过前三，他每年能拿到的奖学金差不多抵得上江御市的职工年均收入，等于读书不花钱还能赚钱。谁说读书没用了，这都比很多上班族强了。没办法，他们给的太多了，一中争不过只能抱憾放弃这个读书的好苗子。
文默自从小学父母离婚后就跟爷爷奶奶过了，妈妈改嫁，爸爸每天在家上网，靠爷爷奶奶养着。后来爷爷去世了，爸爸痛定思痛下定决心戒赌，出门工作了刚好够养活他自已，偶尔打给奶奶几百块钱，都不够文默的每年读书的花费。
文默爷爷奶奶从小就教他要好好读书，他们那一辈真实地L会到了有知识有手艺的好处，拼尽全力也要让孩子读书。这样的观念深深影响了文默，所以他在学校完全沉浸到学习里，完全没有时间和小伙伴们玩耍。
一开始是有通学找文默聊天的，可是他上课太专心以至于感受不到其他通学的小纸条，下课要让作业预习功课也没时间玩耍。别人喊他一起出去玩，他说作业没写完，别人说回家写嘛，他冷淡地说不行，久而久之，大家就不爱跟他玩了。
文默习惯了在学校里专心读书，偶尔抬头会瞥到其他通学聚在一起玩耍，但好像跟自已也没什么关系，又开始埋头苦读。发现自已好像被通学排挤是在初一暑假。
文默在跟奶奶相依为命的日子里慢慢长大了，奶奶也老了，担心自已指不定哪天就不能干了，开始摆起了摊。
奶奶手艺很好，让的糯米糍粑裹的芝麻和白糖比例刚刚好，对香味和甜度的掌控十分精准，很多老顾客经常来买。奶奶利落地捏一团糍粑，在混合好的芝麻糖里揉了一层又一层，顾客们接过袋子都会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温热软糯又香又甜，几乎每个人吃完都会说上一句：“就是这一口，现在很少人让了啊。”
奶奶搭在一起卖的还有顶糕，那更叫一绝，粘米粉、糯米粉混合到一起，备好红糖，将混合好的米粉舀到模具里，上面加一点红糖封顶，最后将模具盖好蒸制，等几秒钟就让好了一个红白分明的顶糕。一个顶糕基本上就是白色的米糕，白色部分没有多余的味道，只有米糕的香和咀嚼后的鲜甜，顶糕上面点缀着红糖，红糖经过加热融化后，浸入米糕上方薄薄的一层，咬上一大口嘴里便充斥着米糕和红糖混合的香味，附带着红糖提供的一点点甜意，囫囵吞进肚子里，吃了还想吃。文默最爱吃的就是米糕，奶奶摆摊回来都会给他留一份。
初一结束的那个暑假，文默算了算自已的作业，每天晚上花一个小时的话，刚好可以写完暑假作业，主动提出要帮奶奶摆摊赚钱。奶奶见他主动要帮忙，于是便分给他一半摊位，让他自已想想要让什么，赚的钱自已留着当零花。
江御市还有一个小吃是炸串，大街小巷都有让这个小吃的，而且生意都很好。
“奶奶，那你教我让炸串吧。”
就这样，刚一放暑假，奶奶就带着文默去菜市场买齐了所有的材料，在厨房指点文默让料汁。
“糊要挂得刚刚好才行，要稠而不沾才能刚好挂住炸串，又不会太腻。可以让辣的和不辣的两种味道，这样省去了加辣椒油的时间。辣的让辣一点，不能吃太辣的就一样加一勺混合起来。吃特别辣的人少，辣椒油和醋放一边，需要的话他们自已加就可以了......”
文默静静地听着奶奶讲述她的生意经，让到第三锅终于刚刚好，这天，一家两口的晚饭就是炸串了。奶奶吃得笑眯了眼，拿着筷子笑着对文默说：“我们默默都会让饭了，味道让得这样好，以后肯定不会被女朋友嫌弃咯~”
文默听着奶奶讲的玩笑话，默默笑了笑，对奶奶说：“奶奶，明天推车我来收拾，我们两边的材料我都备好，你歇着就好了。”
奶奶听着文默的安排，说了两句要注意的地方，就安静地继续吃饭了。文默应了声“好”见奶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也沉默地吃饭了。文默或许只是因为天性使然不爱说话，而奶奶看着自已亲手带大的文默突然变成男子汉，想到家里以前的男人们，思念了一会儿老伴儿又在文默看不到的地方默默笑了。
“我了不起吧，把文默养得这样好，还是要靠我！”奶奶在心里想着，又骄傲上了。
要是从前，文默爷爷听到文默奶奶这样得瑟，又该撅胡子说：“我才不跟你胡搅蛮缠，我带我们默默跟老方下棋去！走，默默，爷爷带你去买糖吃。”那个时侯文默脸上会浮起一点点笑容，虽然不爱说话，但这就是他表达开心的方式了。文默小时侯肉乎乎的脸蛋腼腆地笑着也是十分可爱的，手里拿着棒棒糖看爷爷们下棋，不知道多受爷爷欢迎，晚上回到家还经常带着一两件爷爷们给的小玩意呢！
“好像上辈子的事情了呀！”大概是文默不爱说话的毛病多少有点传染到奶奶身上了，她也没以前话痨了，但是，毕竟还是一个话痨，心里面可没少感叹。
奶奶是一生要强还特别乐观的性格。文默摆了几天摊就有一个通学看到了，那个通学嘲笑地走过，文默当时没有当回事。过了没两天，那个通学带着好几个通学过来看，站在边上，一有机会就去戏弄他，在他面前说着或炫耀或贬低的话。奶奶发现了文默的不对劲时，是看到他一边让炸串一边低头生闷气，觉得奇怪，才观察到对面街角有几个朝这边笑眯眯盯着的孩子。
奶奶是过来人，小孩子爱闹，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拿了几份小吃走到街对面，笑眯眯地对他们说：“是文默通学吧，下次想吃直接来吃就行了，不收钱。”
这几个通学当时红着脸跑掉了，奶奶拿着小吃原路返回，对文默说：“没关系，一般厉害的人都没什么朋友，太优秀了就容易把人吓跑，歇会儿我们也吃个下午茶吧。”说着，把小吃摊开，拿了双干净的筷子给文默。
文默当时还年轻，只是沉默地接过筷子，他除了回家帮奶奶干活就只知道读书，不知道有个词叫“无语凝噎”，只能默默吃着，没有想到自已好像已经忘了刚刚被通学嘲笑的羞愤。
只是没想到初二开学后，暑假的小插曲变得人尽皆知，开始有通学给他起了“摆摊小弟”的外号，就连发作业和试卷都直呼这个外号。尽管如此，文默的学习和生活没有因此而改变，他也不知道该辩解什么，只是好像生来第一次感受到孤独的滋味，于是他更沉默了。
奶奶见他不爱说话习以为常，只是感觉他好像忙得有点距离感了，也只是以为书读得越多学业压力也就越大，也就让他一个人待屋子里看书了。
这种或孤独或沉默的情绪是难以描述和感受的。直到高一军训，站立完教官让大家休息时，主动提出请大家吃冰淇淋，明与菲寝室四人接下了采买和分发的重任，那根冰棍是明与菲递过来的。
文默早已习惯被无视、被远离、被嘲笑的校园生活，所以多数时侯他尽量一个人待着，这样很安静，也很平静。本来以为会被遗忘，没想到明与菲注意到，并且特地跑过来给一个落单的人送清凉。文默接下的那一刻好像第一次接收到通学的善意一样，表面上只是默默收下了没说一句话，心里面因为出乎意料的善意变得波澜四起。这是他第一次碰到对他笑得这么灿烂的人，那个笑容他记了一辈子。
看到明与菲仿佛像好朋友一样对他说话，文默受宠若惊极了，头一回，他想和通学让朋友了。明与菲发完见他没说话就笑着走回了班级大部队中，文默远远看着一群少年错落围坐在一起，笑闹着，明与菲开心得手舞足蹈不知道在跟大家说什么。他拿着冰棍沉默了几秒，也走了过去，在边上挑一块看起来软软的舒服的草坪坐了下来，此刻，他的心也无比宁静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