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断？”傅梵逍审视着他的脸。
“对，了断！”
“迟晏”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甲紧紧陷入方向盘的皮套里，太阳穴一侧的青筋也因为激愤而凸起明显。
他一脚踩下油门，“嗡”地一声轰鸣，车子一个凌厉的甩尾飞快地窜出了别墅。
这一次，“迟晏”没有绕道走小道，而是径直上了大路，沿着主干道以时速一百二、三十迈以上的速度毫无顾忌地经过一个个装有监控探头的十字路口。
傅梵逍很明白，他如此的无所顾忌，俨然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中间出现任何差池，他都有可能随时随地引爆炸弹。
他转头看着“迟晏”表情冷酷的脸，“你到底是谁？”
“迟晏”紧紧绷着嘴唇，将油门踩得“嗡嗡”作响，“到了目的地，我自然会让你们死个明白！”
言罢，他又深踩油门，飞快地冲过一个路口，一辆正在转弯的车子险些与他撞上，一个急打方向侧翻在路边。
“迟晏”理都不理，兀自将车子开得飞快。
傅梵逍抓着把手保持稳定，同时转头看向坐在后排的傅老爷子，对方到底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神情还算淡定。
他这才稍稍放心，开始留意“迟晏”的行驶路线，发现他已经径直穿过了市中心，正朝着郊区的方向行驶。
他同时也在通过后视镜留意后面的情况，渐渐地，发现除了叶经年派过来的那辆车子一直远远跟着之外，还有另外一辆中档小轿车也一路尾随。
他正待继续仔细观察，就听旁边的“迟晏”冷然开口，“后面是你的人？”
傅梵逍又扫了那辆车子一眼，“不是。”
“那就是警方的人。”“迟晏”轻蔑地冷哼，“你那个朋友挺够意思的，知道在你临死前送几个陪葬的过来。”
他说着猛踩油门闯了一个红灯之后驶入通往郊外的辅路。
傅梵逍下意识地看向后面的车子，那车子也直接闯红灯跟了过来，叶经年派过来的车子也不再隐藏，紧随那辆车子跟了上来。
虽说是离开了市中心，但道路依旧平坦，再加上车辆明显减少，“迟晏”的车速也越来越快，几乎升到了一百五十迈。
道路两旁的树木和山体化作模糊的影像飞速地往后倒退，耳边除了车辆极速行驶所带起来的风声和车子本身的呼啸声，再听不到其他。
傅梵逍正在揣测他的最终目的地，猛地一抬头，赫然发现了不远处那道设在马路中间的路障。
路旁还停着两辆警车，几个警察持枪站在车子前面朝着他们的车子喊话：
“停车！不然开枪了！”
傅梵逍的心倏然悬了起来，他本来准备到了目的地问出原委之后再作打算，警方这么一插手，一下子把他的计划给打乱了。
不但如此，还有可能会激怒“迟晏”。
果然，“迟晏”的表情变得阴鸷。
他透过后视镜看一眼已经从后面围堵上来的两辆车子，一咬牙，猛地将油门踩到了底。
一道刺耳的轮胎摩擦声过后，车子借着巨大的惯性腾空而起，车轮底部贴着路障的顶端猛地冲了过去，接着“砰”地一声落在地上随着惯性又冲出去很远。
而就在车子飞起的同时，身后传来“啪啪”两声枪响，车子冲出去之后傅梵逍明显感觉到了车尾强烈的震动，险些侧翻。
右车尾的车胎被打爆了。
可“迟晏”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猛踩油门，紧接着又是几声枪响，左侧车尾的车轮也被打爆了胎。
而与此同时，面前出现了第二道路障，旁边同样停着几辆警车。
“找死！”
“迟晏”目光一厉，猛地踩下刹车，车子往前一耸，傅梵逍和“迟晏”身子一倾，险些撞在前挡风玻璃上。
傅梵逍扶住前面刚刚稳住身子，“迟晏”已经从车门储物盒里掏了一把枪出来，利落地上膛之后冲着后面的阿曼厉声道：
“把老头儿给我拖下来！”
话落，他的人也推门下了车。
阿曼的反应足够迅速，打开车门下车，一把将傅老爷子拽了出来，同时冲着渐渐靠拢过来的警察高声喊：
“老头子身上有炸弹，想死就尽管开枪！”
傅梵逍担心傅老爷子的安危，也赶忙下了车，可右手被铐在车棚把手上，只能站在车旁寸步难行。
“迟晏”从前引擎盖上翻身过来，拿钥匙打开铐在把手上的那边，接着“咔嚓”一下铐在了傅梵逍的左手腕上，同时拿手枪对准了他的太阳穴，对着警察高声道：
“你们都给我让开！不然我打死他！”
他说着拿枪逼着傅梵逍往前走，傅老爷子在他们手上，傅梵逍自然不能反抗，只有照着他的意思往前走。
阿曼明白“迟晏”的用意，也拽着傅老爷子跟在“迟晏”的身后继续按照原本的方向往前走。
可就在他们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前后的警察已经都围了上来将四人团团围住。
见他们往前走，对方丝毫没有退后的意思。
“迟晏”的耐心早就消耗殆尽，从兜里掏出引爆炸弹的遥控器，将手按在引爆按钮上，推着傅梵逍往前走：
“让开！否则我现在就引爆！咱们谁也活不成！”
傅梵逍配合他的步调，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当看到前面那条熟悉的山路时，脑子里念头一闪，突然就明白了“迟晏”想要去的地方是哪儿。
“你……”
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便是“啪啪”地两声枪响。
“迟晏”闷哼一声，拿在手里的遥控器应声落地，左手手腕上倏然一片鲜血淋漓。
而身后的阿曼也低哼一声扑倒在地，几个警察疾奔过来，猛的将她摁在地上，同时将傅老爷子拉到了旁边。
“迟晏”见状，顾不得手腕上的伤，接着蹲身要去捡那遥控器，傅梵逍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抬脚踢了出去，而接着又是一声枪响，“迟晏”的腿上又挨了一枪。
连续两次的重创让他的情绪崩到了极致，他强忍着剧痛咬牙站起来，一伸胳膊从身后锁住傅梵逍的喉咙，同时右手再次将枪口抵在他的太阳穴上：
“都给我闪开，不然我就杀了他！”
阿曼看到他鲜血淋漓的样子狠狠攥着拳头，冲着他喊得撕心裂肺：
“阿凌，你别再往前闯了，自己挟持人质往回退！一定能逃出去的！”
她在后面也安排了接应的人。
“迟晏”咬着牙，两眼猩红，“我不退！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他们身边！”
他说着将右手食指抵在扳机上，厉声嘶吼：
“都给我闪开！”
傅梵逍与他近距离贴着身体，明显感觉他的右手使不上力气，而左手手臂因为受了枪伤也在抖个不停。
他心下一阵酸涩，只用了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叫出他的名字：
“阿龄，对不起，我们不知道你还活着。”
闻言，“迟晏”的身体剧烈颤动了一下，短暂的沉默过后，才听到他带着恨意的声音：
“家都没了，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说完这句话，他心中积压了多年的恨意和心酸一下子被翻了出来。
他抬眼看看周围，一众警察正拿枪指着他，甚至，那个躲在高处的狙击手也正将枪口对准了他。
他知道，对方是在等待机会，等待一个可以将他一击致命的机会。
他从来就不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但此时此刻，他只怕自己有些话再也没机会说出来。
最后，他将怨恨的目光落在傅老爷子的身上，还没开口，眼泪已经控制不住地往外涌：
“二十年了，当你儿孙满堂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惨死的他们？！有没有想过要为他们的死寻求一个真相？！
那栋别墅有着齐全的消防设施，有着通畅的逃生通道，怎么就起了那么大的一场火？！一向敞开的大门，怎么就被锁了？
他们逃不出来，只能隔着门板呼救，可是，门外的刽子手只是冷眼看着！
他们从来就没有做错过什么，怎么就得到那样的下场？！”
说到这里他的情绪已经彻底崩溃，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着，说话的声音也哽咽了：
“你知道被活活烧死是种什么感觉吗？！你知道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至亲被活活烧死又是种什么感觉吗？！
这么多年，你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去调查那件事情吗？！你就从来没有想过要给他们一个公道吗？！”
他抬高了声音，“你为什么不去查？！傅绍元是你的亲人，他们难道就不是了？！他们生前口口声声称你为父亲，可是，你作为父亲又为他们做了些什么？！你就没资格做一个父亲！”
说到最后他已经泣不成声，红着眼睛朝着前面的路口深深望了一眼，突然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