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祖母”唤得老夫人一怔,虽然二人成婚已久,可因着许久不曾归家,这声称呼便硬生生让她等了几年,这冷不丁一听见,她心里竟止不住的颤动了两下。
被安国公闹腾了这么久,眼下这“祖母”二字,听来竟莫名让人安心。
“你要如何?”
她迟疑片刻,还是开了口,苏棠听出了她话里的松动,只是毕竟是亲生儿子,她免不了要多思虑几分,苏棠轻轻叹了口气——
“祖母,眼下边境大捷,将军声望更上一层,朝中早就有人对他不满,可惜我们朝中无人,不通天听,须得步步谨慎,才能立足。”
这话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可老夫人还是听出了话里的意思,文臣当道,武将生存不易,若是再留下安国公这样一个人在京中生事,少不得要波及到秦峫,这爵位是绝对不能留了。
但这些话苏棠不好直说,只能这般委婉的委婉的告诉她。
老夫人心下叹气,目光越发复杂,安国公的确是给秦峫惹了不少麻烦,她是生母,当初没能教养好儿子,被拖累了不好说什么,可秦峫不一样,他生母被活活气死在眼前,本该是他的世子之位,也因为安国公的偏心,硬生生靠着捏造罪名这等下作手段给夺走了。
若非他自己有本事,他其实早就没了前程可言。
即便孝字压头,这也是大仇啊,这父子之间,早就没了半分情分,以秦峫的脾气,其实早就该对国公府下手了。
可他这些年面上再怎么不客气,也没真的动过那边,说到底,是不想她为难。
这个孩子为她忍耐了许久了。
是她这个做祖母的不好,明知道他委屈,却仍旧选择了装聋作哑,今天她也该清醒一些了。
“好孩子,这件事还交给祖母来做吧,你们毕竟是晚辈,不妥帖的。”
苏棠垂眸笑了笑,将安置在一旁的参茶端过来,伺候着老夫人喝了一口,这才摇头:“祖母如今养好身子才是最紧要的,旁的烦心事就不必理会了,将军还盼着您能给我们教养孩子呢。”
一说起孩子,老夫人的脸色顿时亮了,连忙放下手里的茶盏:“莫不是有了好消息?”
苏棠有些无奈,这三年她在孝期,哪里能有孩子。
老夫人很快也反应了过来,摇头骂了自己一句:“我可真是老糊涂了。”
“不过是早晚的事,我们两个说不得要在外头呆多久,若当真有了子嗣,少不得要劳累祖母。”
老夫人连声说好:“这哪里是麻烦?上次走得匆忙,东西也没带齐全,这次我让红杏好生给你收拾一些,都带到边境去,我也给茂生备一些,他年岁可不小了。”
苏棠想着大战结束那一日秦峫的闹腾,耳根发烫,很想说他不需要这些东西,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只应了一声好,随后岔开话题又与老夫人闲聊了几句。
她知道老人家未必放下了对安国公的担忧,眼下这幅样子大概率是在和她强颜欢笑,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打算手下留情。
如同苏正和对她一样,安国公也不曾给过秦峫半分慈父之爱,还一直在拉秦峫的后腿,她不能再容忍这样的人影响他们的生活。
对老夫人而言,安国公这样一个儿子,有倒不如没有,没了他惹是生非,她的日子也会安稳许多。
晌午她陪着老夫人用了膳,正说些边境的趣事给老夫人听,侯府那边就有人来了,大约是那边的老夫人听说了今天的事,怕老夫人气出个好歹来,所以特意遣了儿媳来探望。
苏棠与人见了礼,随后便退了下去,红杏连忙召集了府中下人来拜见,又将这些日子府中的账目和各处钥匙都送了过来。
苏棠没急着看,只将红杏留了下来:“老夫人信你,我自然也信你,没什么好查的。”
红杏颇有些动容,连声道谢,苏棠握住她的手:“今天委屈你了,难为你那种时候还惦记着祖母的安危,你放心,将军府绝不会就让你白白被人欺负。”
红杏眼眶一红,一时没能说出话来,她是个丫头,秦政却是国公爷,这若是换了旁人,恐怕就要骂她不知好歹了。
可苏棠看见的却是她的不愿和委屈,她有些哽咽:“多谢少夫人。”
苏棠连忙开口想要安慰几句,她却自己笑了起来,脸上的委屈不见了,眼睛反而亮了起来:“少夫人真是不一样了,眼下奴婢只是看着您,都觉得安心。”
她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当年的苏棠虽然也能主事,可到底是一身孱弱,看得人心生怜惜,和如今是全然不同的。
“总不能白长年岁。”
苏棠笑了一声,见她冷静了便也没再提别的,只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红杏忙不迭点头:“奴婢都记下了,少夫人只管放心,这事奴婢一定办的妥帖。”
她匆匆去了,苏棠仰头看着流丹院那红通通的枫叶,眼底一片泠然。
其实安国公这些年为了赚钱,私下里做了不少龌龊事,可她不能揭出来,这会影响到秦峫,想要国公府败落,又不能牵扯到秦峫的仕途,只能从私德做文章。
这两天的国公府,应该会很热闹吧......
她垂眸笑了一声,若风忽然小跑着冲了进来:“夫人,宫里头来人了,说是宫里给您风少诰命的圣旨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