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希砚一时,也说不清自己是何种情绪了。
山下。
樊烟正顶着烈日,一步步朝着天阶走去。
每走一步,就牵扯体内的伤势更严重。
他的面色也越苍白,脚底虚浮的好似随时都要倒下去。
他死死捂着胸口,撑着一根青竹棍,艰难的往上爬。
樊烟本来也想好了,就这样放鹿希砚自由,期盼着她能念个好,死后能来自己坟前上柱香。
可却听手下暗卫来报,她托人下山买了打胎药。
她居然怀上了自己的孩子!
樊烟欣喜异常,只要一想到有一个孩子,一半像她一半像自己。
他就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
可鹿希砚买了打胎药,她并不想留下这个孩子。
如兜头一盆冷水浇下,让樊烟欣喜的心,彻底凉透。
到了如今,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去说服鹿希砚留下孩子。
只能用如此笨拙的方式,企图让鹿希砚心软。
或鹿,能看在他快死的份上,鹿希砚能稍微不那么绝情。
也在心底期盼,青竹山的天阶,真的能赎清自己几分罪孽。
带着这种信念,樊烟苦苦支撑着。
每一步,都好似在刀山火海上行走。
体内的毒,已经深入肺腑,他连喘息都带着剧痛。
可只要想到,自己多走一步,就离鹿希砚更近一步。
樊烟几欲昏厥,都在最后关头,咬牙撑了下去。
越往上走,樊烟停顿的时间越长,他的眼皮也越来越沉重。
烈日落下,明月当空。
樊烟终于爬到了山顶。
可在他眼前,只有鹿希砚紧闭的房门。
还有房内飘出的一股药香。
鹿希砚,喝了那碗堕胎药?!
樊烟一惊,顾不上沉重的病体,冲到鹿希砚房门前。
一把推开门,就看见鹿希砚站在窗边,她旁边的桌面上正放着一碗药。
看见这药还没喝下去,樊烟不由松了口气。
樊烟走上前,说道:“鹿希砚,把孩子生下来吧。”
鹿希砚抬眸看着樊烟,望着他面无血色,好似随时都要晕壹扌合家獨γ倒的虚弱。
她的心中,闪过一丝涩然。
但随即,很快又消失。
她再也不要为樊烟担心半分。
鹿希砚凝眸,一字一句说:“不,这个孩子我不会要的。”
“鹿希砚,本王求你!”樊烟眼带祈求。
这是他,第一次求人。
鹿希砚也是一愣,她望着眼前的药碗,沉默不语。
心中如同一团乱麻一般,纠缠的让她心不能安宁。
樊烟见她沉默,又急着道:“本王会给孩子安排好一切,保证你生下来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樊烟,不是这些问题。”鹿希砚淡淡道。
樊烟一怔,随即想起他们两人之间的过往。
他攥紧了手中青竹棍,闷声说道:“是不是本王死了,你的恨就能化解了?”
鹿希砚闻言抬眸,心底闪过一抹说不清的情绪。
她低垂着眼睑,不知在想什么。
让樊烟更加心慌。
他的时间不多了,仅仅只是站着,樊烟都能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他抽出随身的匕首,出鞘递到鹿希砚手中。
樊烟握住鹿希砚的手,带着匕首直指自己的心口。
他直视着鹿希砚的眼,眼底有如海般深沉的眷念。
他呢喃道:“如果是这样,那你杀了本王解气,只愿能平你心中之忿,不要牵连孩子。”
冰冷的匕首,就在鹿希砚手中。
只要她再往前一寸,就能要了樊烟的性命。
他就这样,随意的把他性命,交由她任意处置。
鹿希砚久久未动,目光定定落在那把匕首上。
半响之后,鹿希砚闭上了眼,轻轻摇了摇头。
“摄政王,孩子我不会要的。”
鹿希砚又一次重复,让樊烟明白了自己的坚定。
寂静的夜里,樊烟好似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