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无念走后，江羽才脱力般躺回榻上，自骨髓传来的寒意让他不禁蜷缩起了身子，四肢百骸都疼得恍惚。
他清晰地明白，叶殊给他下了毒，虽不至于一下要了他的命，却能伤之根本，让他终生都受此折磨。
掌心紧攥成拳，痛意密密麻麻地传来，而冰冷昏暗的房间时刻提醒着他，那个在他病中会为他嘘寒问暖，忙前忙后的人不在这里。
“惊棠……我后悔了……”
寂静的房间中，无人应答。
刻骨的相思涌上心头，一时竟让他分不清到底是哪个更让他痛苦。
……
那日江羽离开后便再没来过，楚惊棠虽然忘记了和江羽的过往，却在每次见到他时，心底都会不自觉生出一股异样的情绪。
这种不受控地感受让她心烦意乱。
但好在，她的身边还有云止。
“惊棠，这是京城新盛的凌云白茶，我给你带了些。”
“近日京中头病的人越来越多了，惊棠，你要千万注意些。”
除了给楚惊棠带东西，云止不时也会提起行医时的见闻。
彼此都默契地对那三年的时光闭口不谈，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直到这天，云止耳尖泛红地走到她面前，认真且万分郑重道。
“惊棠，我想……娶你为妻。”
楚惊棠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她看着眼前低垂着眉目，紧张不已的云止，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这句话我一直藏在心底，不敢对你说出口，从前我想着，只要能守在你身边，哪怕这段感情终生不言也是可以的。”
“但后来我发现我错了，也是正是因为我那一时的懦弱，才让你……让你后来所托非人。”
云止垂在广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这些天，我想了很久，兴许这对你我来说，都是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楚惊棠不禁纳然，一直以来，云止似乎一直都坚定地跟随在她的身后，却从没有一句怨言。
她从前追随着江羽的身影，却始终忽略了这个一直在自己身边默默无声的人。
云止温柔的眼尾微微泛红，第一次逾矩，握住了楚惊棠的手。
“惊棠，不知你可否愿意……愿意与我共度此生，我云止此生，必不负你。”
云止掌心间暖热的温度驱散了楚惊棠手心的冰凉，这些山盟海誓，楚惊棠已经不会放在心上。
但是望着云止那双希冀而郑重的眼眸，楚惊棠愣了愣，在这样不加掩饰的爱慕之中，轻轻地点下头。
“好，我答应你。”
……
这一年，京城的初雪似乎下的过分早了些。
簌簌雪花飞落，渐渐落满了山道，而清虚观就坐落在蜀山之巅。
江羽循着记忆沿着山道曲径走着，却被两个小道童拦住了去路。
“请问可是江羽小师叔？”其中一个小道童恭敬问道。
“是。”江羽回应道，他的脸色苍白如雪，眼中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师祖知道你今日会上山，特吩咐我二人在此相迎，若是为他人所求，还请小师叔从此处开始，三步一跪，九步一叩首，清一清被繁乱世俗所扰的心。”
小道童说着，指了指身前的一块石阶。
“这怎么可以！我师父他身上还有……”
无念诧异担忧不已，却被江羽拦了下来：“你先随他们上山吧，我随后便到。”
看着江羽身上披的薄薄雪氅，无念内心挣扎半晌，最终被拦路的小道童推着上了山。
山道上覆盖着薄薄的新雪，江羽垂眸望着一眼不见首的石阶，撩起道袍下摆，跪到了回到灵山的第一阶上。
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所求一步一叩跪上山顶，是为娶楚惊棠。
他本是不恋俗尘的方外之人，却为楚惊棠投身红尘纷扰甘之如饴。
风雪料峭，江羽感到体内的寒毒似乎也要作乱，彻骨的寒意漫上四肢百骸，每一步都开始变得异常艰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