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到薛丁山寒江关讨敌叫阵,城里三声炮响,城门大开,又杀出一哨人马。过了战壕,两面门旗左右分开。当中有一匹桃花马,马上坐着一员女将。头戴七星额子花盔,正中有颗宝珠闪闪发光,身穿火红战袍,内有玲珑铠甲,腰系袢甲丝绦,胸前一面护身宝镜如通明月,背插四杆威武旗飘飘扬扬,双肩下垂两条狐狸尾,脑后高插一对雉鸡翎。面似桃花,白里透红,两道弯眉,一双俊目,悬胆鼻子,樱桃小口,一对元宝耳朵,戴着九连环,一走来回颤动,哗哗直响。手使一杆绣绒刀。
薛丁山看罢,心中暗想:看来寒江关里樊洪手下是没能人了,怎么派出来一个大姑娘?男的我都不怕,还怕一个女的?他不知道这员女将可厉害,她就是樊洪之女、梨山老母的高徒樊梨花。
樊梨花这时也正在打量对面这员小将。见他胯下白龙马,手端亮银枪,白袍银甲,威风百倍。看年纪不过二十岁,长得眉清目秀,精神十足,真亚赛三国时代长坂坡前的赵子龙。心中暗想:我自幼被父亲许配给突厥国白虎关水军都督杨凡,后来见过一面,他奇丑无比,说话粗野。看他一眼都恶心半个月,怎么能跟他过一辈子?是我心中不愿意,才私逃在外,在高山跟梨山老母学艺。师父她知道这件婚事,答应给我另选一个好女婿。
后来她遇见云梦山上王禅老祖,王禅说他有个徒弟薛丁山,人才超众,武艺高强,正好与我相配,师父就答应下这门亲事。可是姓薛的是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好,我也没见过。如果他长得跟这员小将这样,又有一身武艺,我可就心记意足了。看两军阵前,我想哪去了?
这时薛丁山上来大枪一抖分心就刺,樊梨花赶忙用刀架住说:“唐将先慢动手,你通名上来,再战不迟。”
薛丁山说:“好,我告诉你。我父亲就是唐朝天下都招讨兵马大元帅,子不言父,姓薛名礼字仁贵。我是他儿子薛丁山。再往下问就是你家薛少帅到了,怎么样?”
樊梨花一听是他,心中又喜又恨。喜的是师父有眼力,真给我选中了一个好女婿。恨的是没见面我大哥就因他而死,又打败了我二哥,打伤了我爹,老人家抱鞍吐血。我若遵师命嫁给薛丁山,恐怕我爹也不能答应。这可怎么办呢?我若听爹爹话,捉他来为父兄报仇,那将来我这终身大事怎么办呢?樊梨花手握绣绒刀难住了,脸上一红一白的,直劲皱眉。
薛丁山一见她不动手也愣住了。怎么啦?莫非说是听见我一报名,把她吓住了?还是气呆了?我不管你如何,先把你杀了得啦。“嗡——”又是一枪,樊梨花用刀架住说:“姓薛的,我问你一件事。”
薛丁山说:“什么事?”
“我问你,贵恩师是哪一位?”
“你问这个干什么?”
“有用。你的师父是不是云梦山上的王禅老祖?”
“你怎么知道的?”
“我师父是金霞山梨花洞的梨山老母。”
“梨山老母?”
“对。”樊梨花说到这儿,就顾不得含羞了。心想:我大哥是我二哥射死的,不是薛丁山亲手杀的。二哥打败北逃,早晚还能回来。老爹爹受伤吐血早晚也能治好,我跟薛丁山这门亲事可不能吹。想到这儿,说:“薛丁山,当初王禅老祖和梨山老母两位老人给咱们俩订了亲,你不知道吗?你师父王禅老祖没告诉你吗?我师父梨山老母可都对我说了。今天,我不能跟你对打,因为我是你的未婚妻。”
“你是樊梨花?”
“对,正是我。还打吗?”
“我问你,方才死那个是谁?”
“那是我大哥。”
“逃那个呢?”
“那是我二哥。”
“抱鞍吐血那个老将呢?”
“那是我爹爹。”
“呸!你死了大哥,跑了二哥,你爹爹又被我打伤,你还有脸提起这门亲事,真不要脸!”
樊梨花一听这话可火了:“姓薛的,你怎么骂人?看刀!”二人打在一处。打来打去,樊梨花一想:我得把他引到密林之中,跟他再细唠一唠。想到这她虚晃一刀,就往南败下去了,薛丁山催马就追,一直追到一片树林子里。樊梨花回头一看,薛丁山追上来了。一拨马头二人又打在一起。薛丁山一枪狠似一枪,樊梨花一连让过他几招。
薛丁山想:看来这樊梨花也不过是虚有其名。打不过我不往城里跑,跑这树林里来了,这是蒙了!看起来她不是我的对手。他哪知道樊梨花是手下留情,怕伤着自已的未婚夫。打着打着,樊梨花想:工夫太长了,累坏了他身子,将来成亲之后他还不埋怨我呀!想到这儿说:“将军,打乏了,歇歇再战吧!”
薛丁山眼睛一瞪说:“两军对战,哪有歇乏的?着枪!”
樊梨花一看不行啊,我给他来点厉害的吧。手中这口刀刀数一变,一变三路,三变九路,九九八十一路,上路欺天、下路欺地,这回薛丁山可真蒙门了!樊梨花一转刀,一刀背就把薛丁山从马上打下去了。薛丁山往起一起,一条腿跪着,一条腿支着,就听背后一声:“看刀!”心想:这下可完了。等了半天没动静,抬头一看樊梨花的刀背冲着他还有二尺多高呢。冲他直乐。薛丁山说:“哎!樊梨花,大丈夫可杀不可辱,你为什么举刀不杀还跟我开玩笑呢?”
樊梨花左手掐刀,右手从怀中掏出一物说:“请你看看这是什么?”
薛丁山捡起一看,是一张字帖,上写八句话:
姻缘红线牵,恩师把婚连,
女名樊梨花,男唤薛丁山。
鸳鸯结伴侣,白头到百年,
立字让凭证,梨山和王禅。
薛丁山看罢想起来了,我下山的时侯,师父也给我一张字帖。从怀中掏出来一对,和樊梨花这张完全一样。再细看樊梨花美貌无比,又是武艺超群。心想,这个姑娘还真能配上我。可是又一想,我们是两国交兵,敌对之人怎么能成亲呢?想到这说:“樊小姐,我承认师父给订的这门亲事,可惜你我不是一国人哪!这件事可不好办。”
樊梨花说:“好办。我父原先也是中原人,只因隋朝时节天下大乱,我们才逃到突厥。如今大唐兴盛,我父也早就有意重返中原。咱们订下终身,我回去一定说服爹爹早日献关归唐。我随唐军一起征西,为国立功。”
薛丁山一听她能献关归唐,我军又能收下一员女将,心中高兴,说:“樊小姐,好,咱们一言为定。我回营禀明父帅。他老必然欢喜。咱们兵打一处,将归一家,唐军一定会大获全胜,天下太平。”
樊梨花说:“薛少帅,你先不必着急回去见父帅,你们那头好办,我们这头难办。你不如跟我一起到寒江关,你先给我爹爹赔罪,咱俩再一块劝说他献关归唐。”
“好吧,就依着你。”
二人上马,并马而归。
寒江关的兵卒一看愣住了,怪呀!方才他二人打得不可开交,这会儿怎么不打了?两个人一边走,一边唠,一边说,一边笑,说什么事可没听到。不过也有一个人听清了,谁呀?沈三多,他是老都督樊洪的谋士,这个人耳朵尖,把他俩一路上商量的事情听个一清二楚,赶紧先回城去给樊洪报信,说樊梨花看上了薛丁山,要嫁给他,还要献关归唐。老樊洪一听半信半疑,亲自上城关观看。
樊梨花、薛丁山并马来到城下,抬头一看城门紧闭,樊洪站在城楼之上。
樊梨花高声叫道:“爹爹,赶快开城!”
樊洪说:“女儿你不说明白,我不能开城。我问你,你身后那是何人?”
“爹爹,你只管开城,女儿我有要紧事要跟你讲。身后这人就是大唐元帅之子薛丁山,薛少帅。少帅他,他也不是外人。”
“啊!不是外人?他是敌人。你大哥因他而死,你二哥被他打败逃走,不知现在何处。你爹爹我也是被他打伤的。你张口少帅,闭口少帅,叫得那么甜,你把他带来让什么?”
“爹爹,你老别生气,我带他回来,事出有因。等进城后我再跟你老细讲。你快下令开城吧!”
“不行!你不说明白,我绝不开城!”
樊梨花一看不说是不行了,事已至此,秘密公开吧,早说晚不说。
“爹爹,你有所不知。我在高山学艺下山的时侯,师父跟我讲过,我的终身许配了薛丁山。这是女儿遵师之命,不是我独出已见。我们这里有两张订亲文约为证,不信你看。”说着把那张字帖举过头顶。
樊洪说:“我不看,离这么远我也看不清。”
“爹爹,你下令开城,我们进去,你一看就清楚了。再说我大哥是被我二哥误杀,我二哥跑了,早晚还能回来,丁山打伤你,他如今也挺后悔,这是特意向你赔罪来了。希望你老高抬贵手,饶过了他,他可是你的未来的门婿呀!”
“不,我不能认他这个门婿。丫头,你别胡闹!当初你四岁丧母,爹我把你拉扯成人。世上婚姻大事,都是父母让主。你十二岁时,我亲自把你许配给杨凡。你不愿意,逃出家门,上山学艺多年,今年回来了,还应该嫁给杨凡。不应该喜新厌旧,又看上了什么薛丁山。”
薛丁山一听,什么?原来樊梨花早就许配杨凡了?她没看中杨凡,这回又看中我啦。往后再看上比我好的,还不把我也甩了?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我可不能要。想到这儿他叫道:“樊梨花,你早有主儿了,怎么方才你没说?你找杨凡去吧,我走了。”
薛丁山拨马要走,樊梨花一把把他的亮银枪拉住了:“少帅慢走!”薛丁山拽了两下没拽动,说:“给你吧!”他一松手,樊梨花差点摔下马来。再一看,薛丁山气走了,她赶紧催马追来。城楼上老樊洪一看急了,俩儿子死一个跑一个,剩下个宝贝姑娘再跑唐营去不回来,我可咋办哪?忙喊:“女儿,快回来!”他两手扶着城墙垛口,往前一探身喊女儿,不想城墙年久失修,老爷子用力又太猛,这城垛的砖“哗啦!”就倒了,老樊洪“哎呀!”一声也跟着就下来了。
樊梨花一听回头再看,见爹爹正摔在城下一块卧石上,她两眼一黑,也从马上摔了下来。等她苏醒过来一看,沈三多站在身旁。沈三多说:“小姐,老都督归天了,准备着和你大哥一起发丧吧。”樊梨花走过去,一头扑在老爹爹身上,哭个死去活来。
沈三多说:“老都督摔死,都是因唐将薛丁山引起的,小姐,你应该为父兄报仇,捉来唐将为他们祭灵。”
樊梨花一听,说:“对,我这就去唐营,把姓薛的那小子给捉回来!”
沈三多说:“小姐,你要出马拿唐将,得多带人马呀。”
樊梨花说:“不,用不着多带人,你们先准备发丧。我一个人去抓他,不费吹灰之力,你们就等着吧。”
樊梨花飞身上马,直奔唐营。
再说大唐元帅薛礼坐在帐中等侯消息,姜须先回来了,进帐报告伯父:“小哥哥薛丁山出马,连战三将,死了樊龙,跑了樊虎,鞭打樊洪。后来女将樊梨花出马,二人打了几十个回合,樊梨花败走,少帅追入南边树林之内,我先回来报信。”
老元帅说:“好,你再去打探!”这时忽听有人喊:“少帅回来了!”
薛丁山来到营外下马,军卒接过马,不用抬枪,他的枪丢了。薛丁山进了大帐,上前给爹爹施礼:“孩儿回营交令。”
“丁山儿,两军阵前胜败如何?”
“孩儿上阵,连胜三将。后来樊梨花出马,这个女将杀法骁勇,惯战能征,她把我诓在南树林中,我战她不过,丢了一条枪,只好收兵回来了。”
“丢一条枪不怕,我儿没伤着就好。那樊梨花确实厉害,为父也不是她的对手。丁山儿呀,你母亲还在后帐等你呢,她这些年想你连眼睛都哭坏了。方才你母子没见面,报号后就去杀敌,你母亲把我好埋怨,你快去后帐见见你母亲,安慰安慰她。”
“孩儿遵命。”
老元帅说:“中军!”
“在!”
“领你家少帅,到后帐去见老夫人。”
“是!少帅,随我来。”
“头前带路!”
薛丁山跟着中军刚走,蓝旗军卒进来:“报,樊梨花单刀匹马来到营外,口口声声指名要叫少帅出马,别人不要。”
老元帅薛礼一听,心中奇怪,樊梨花单刀匹马干什么来了?“姜须。你到营外去看看,樊梨花找上门来干什么?”
“得令!”姜须离开帅帐,提枪上马,走出营外,才要铁嘴劝说樊梨花,归唐嫁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