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动门框倾来那刻,南知意下意识要躲。
可明明脱离危险范围,手却被劲力拽住,推背力袭来,整个人往前扑。
裴晚大喊,“姐姐,让开!”
门框倒塌,轰然声中,吃痛的尖叫参杂惊呼,连绵不断在耳边嗡嗡。
南知意趴在地上,看到无数双脚朝裴晚奔去。
养父,养母,二哥,陆砚,更多的宾客。
南知意疼的全身抖,颤着手臂起身,就听裴晚崩溃。
“姐姐,别离婚,好不好?”
“看在我救你命的份儿上,原谅他……”
裴晚还被压在铁框之下,却是不顾疼痛可怜兮兮的哀求。
无数谴责目光扫来。
“闹够了?”陆砚盛怒,声线如掺冰渣。
平素杀伐果断的人,此刻却心疼的失了稳重,“还等什么,快送医院!
弯腰将裴晚打横抱起,快速离去。
南知意不经意和裴晚对上,她疼的痉挛,眼底得意却在无声挑衅。
南知意遍体生寒。
裴晚果真好手段,为了排挤她,安危都能置身事外,简直疯了!
偏她声泪泣下,楚楚动人,“姐姐,原谅我……”
“……”
这句点炸所有人情绪。
陆砚经过她时脚步一顿,回身睨来一眼,凉意渗骨。
裴父满眼失望。
裴母更是疯了,一记耳光狠狠扇来。
“南知意,你害晚晚二十年不说,还想要她的命?她得病本就没多少好日子,你怎能这么恶毒!”
“如果不是你非要闹离婚,晚晚怎会受伤!”
二哥裴东城拽走了秦苏,目光也是满满谴责。
他们奔赴医院,独留南知意一人。
南知意捏紧手心,转身离开。
正在路上,手机铃响起,吓的南知意一凛。
提起手机,陆砚跃然屏幕。
“你为什么不来医院?”
“晚晚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能置身事外?”
鬼扯的救命恩人。
南知意,“我去了,怕人碰瓷,非要说是我的救命恩人。”
“偏偏这样低劣的谎话,真有人信。”
“什么意思?”陆砚声音里压不住的怒火,“晚晚昏迷还念着让你不要误会。身为姐姐,你怎能冷血无情?”
晚晚?
叫的还真是亲热啊。
南知意心脏酸涩的好似能挤出水。
“想要我去,你要答应个条件。”
“什么?”
“离婚。”
“陆砚,我要和你离婚。”
听筒沉默,密不透风。
须臾才响起陆砚声音。
“……好,先过来。”
咽下仅剩的委屈,南知意干脆挂掉电话。
“师傅,麻烦掉头。”
去趟裴家调取监控视频,南知意匆匆赶往医院。
一眼撞上走廊打电话的陆砚。
脚步声让他偏头,四目相对。
跟着瞳仁一缩。
南知意顶着两个巴掌印走了一路。
发丝凌乱随穿堂风扑卷脸颊,一双水雾潋滟的眸参杂丝丝破碎。
像大手攥紧陆砚心脏。
他上前,浅浅心疼跌出,“疼不疼?”
南知意偏头躲开,澄澈的眸带着讽刺,“疼或不疼,你真在乎?”
陆砚手放下来,脸跟着沉下。
“不要无理取闹!
我当然关心你。
但当时情况晚晚更危急,一时顾不上你,你应该体谅。”
“好,我大人有大量。”
她心脏疼的一抽,越过陆砚打算进病房,手腕却倏被攥紧。
“有件事伯父伯母要我做你的思想工作。”
“什么事?”
“晚晚为救你失血过多病情加重。
唯一法子就是捐献骨髓。
但前段时间体检,所有人血型都不匹配。
唯独……”
陆砚看她,眸深能噬人。
南知意一怔。
迎上陆砚视线,裴晚那句挑衅蓦地响起!
“陆砚只是个开始。”
所有事情顷刻间串联。
原来这才是裴晚目的,要她的骨髓!要她的命!
可她相处二十年的家人,相恋七年的爱人,却都站裴晚那边。
南知意攥紧手心!
“我就是死,都要把骨髓毁了再闭眼。
裴晚?她不配!”
砰!
门板撞开,好几道身影从病房走出。
迎面就是情绪激动的裴母。
“谁不配?
南知意,我好歹养育你二十年。
晚晚更是为救你昏迷不醒。
你哪里来的脸大言不惭说晚晚不配!”
“我看你才不配,不配当我秦苏的女儿!”
裴母眼眶通红,胸膛起伏,“南知意!
到底你流着南家肮脏低贱的血,简直辜负裴家二十年教育!”
南知意瞬间白了脸。
“妈……”
“裴晚根本没得白血病,她在骗你们,想把我彻底赶走。”
面对曾经感情最好的“母亲”,南知意解释。
“而且她不是我救命恩人。
我刚从家里调取监控,是裴晚把我拽回去又推开。
所以才有所谓的救命之恩。”
“她计划好了,要陷我于不义。”
裴母打断她,“知意,你处心积虑污蔑晚晚,不就是想逃避捐髓?”
二哥裴东城严肃,“事关晚晚性命。
不论是为南通海赎罪。
还是报答裴家养育之恩。
这个骨髓你必须捐。”
“晚晚病情加重,医生说最好这星期就移髓,你准备一下。”
裴父掏出支票,“两千万,足够养你余生。”
“乖,我会请全球最好的医生,绝不留下任何后遗症。”
陆砚嗓音疲惫,妄想一锤定音。
四个人,八只眼。
目光如炬,字字如刀。
把她钉牢在耻辱柱上。
要她用血肉,用性命替她厌恶痛恨的亲生父亲赎罪。
多可笑?
她和南通海见面次数加一起,十根手指都数的过来。
可眼前的却是她从小到大,用心去爱,爱了多年的亲人,爱人。
他们都要她去死呢。
“我拒绝。”
南知意心脏疼至痉挛,可越疼,反骨也越厉害。
“我不同意。”
“我宁愿臭死,烂透。
也绝不把骨髓捐给个撒谎成性的裴晚。
因为她不配!”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空气短暂沉寂,接着卷起狂涛骇浪!
“这件事不容你决定,你同意就心甘情愿的捐,你不同意就绑着你捐!”
从小在裴家长大,南知意从未见裴父这样愤怒。
瞧瞧,瞧瞧。
裴晚真是好手段,回到裴家几个月,全数抹杀她和家人多年感情。
她离开裴家时,他们口口声声说的,以后还拿她当家人的话,全做了虚数!
二哥裴东城抿唇隐忍,没说话,更没替她求情。
能说什么?
她该对陆砚提离婚一样,被赶出裴家时,就斩断对裴家的期待。
却偏被丁点温情催使,眷恋,不舍。
乃至被裴晚牵着鼻子,生生活成悲剧!
想通一切,南知意抬眸,深深睨着面前四人。
“爸,妈,二哥。”
目光一一掠过,经过陆砚时,唇角讥诮,直接无视。
“再问最后一句,我不同意捐骨髓,你们就不认我这个女儿?”
“你不肯就断绝关系,我当不认识你。”
裴父当机立断。
裴母看南知意失魂落魄心有不忍,但想到病床上的亲生女儿,心狠了下来。
“对,我听你爸的。”
心像被利刃剖开,锥心的疼中,南知意目光落定二哥身上。
“其实……捐个骨髓很简单。
也就是我不匹配,要是我匹配,我二话不说就捐,你到底抵触什么?”
“……”
南知意阖上眸。
“好!”
“那就断绝关系。”
南知意笑的眸子灿亮。
“从此以后我不再是裴言传和秦苏的女儿。
不再是裴东城的妹妹。
更不再……是陆砚的妻子。”
所有人大惊失色。
空气窒息,带的呼吸沉闷。
陆砚第一个反应。
瞥眼裴言川铁青的神色,制止。
“不许胡说,快把话收回去!”
南知意看着他,嘴角渐渐讽刺。
所有人都等她反悔,她的沉默却震耳欲聋。
“你可想好,断绝关系后果能不能承受!”
裴言传盛怒之下说了气话。
秦苏也被伤透心。
“南知意,如果断绝关系。
我立刻让你实习的医院把你辞退!
以免浪费我一片苦心。”
南知意错愕,“实习医院是我找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如果断绝关系,就有很大关系。”
强烈失望让南知意眼眶酸涩。
思绪却越发清晰。
她迎着所有人掏出u盘,
“裴晚满嘴谎言漏洞百出,你们随便谁相信我,我都不至于断绝血缘关系自保。”
“可你们,逼我至此——”
南知意深吸口气。
“真相在这,你们好好看清!”
家族群内,备份视频发入。
视频拍摄很清楚。
南知意已跑出危险范围,又被裴晚拽回来猛推出去!
所以,裴晚的救命恩根本是假的!
几人面面相觑,窒息沉默。
“从此以后,我和你们再见不相识,相忘于江湖。”
“我会彻底退出你们的世界。”
“到底——是我高攀!”
南知意含泪,目光从几人身上掠过,毅然转身。
寒风凛来,吹的她脸颊生疼,她却迎着风大步流星离开。
从此以后,那些幸福和宠爱只属于裴晚。
她争不起,不要了!
病房内裴晚醒来,迎接她的却不是预期的结果。
面对众人质问她哭红了眼。
“我以为会砸到姐姐,不是故意。更没想到姐姐因此生气,还和家里断绝关系。”
“我这就去道歉,求她原谅!”
说着竟是不顾伤势起身。
吓得裴母把她按回床上。
“好了,我们都相信你。
晚晚,你是个好孩子。
哪怕受伤还顾念知意怎么想,可知意……”
裴母崩溃。
“养她二十多年,难道还不能让她捐个骨髓?
可怜的晚晚,就要命不久矣……”
裴父不耐烦,“我会想办法让她回心转意,这个骨髓她非捐不可!”
翌日。
南知意照例穿上白大褂进入医办室。
一踏进去,同事的说笑声戛然而止。
见此情况,心头浮过不祥预兆。
下一秒,空气响起同事的诧异。
“知意,你没看工作群通知?”
“什么通知?”
“主任说你实习资格取消,被辞退了。”
“我来时,你的私人物品被收拾干净……”
定睛一看,桌上可不躺着个纸箱子。
等她抱着箱子在同事们的怜悯中走出医办室,迎面走来道熟悉身影。
裴晚。
她坐着轮椅,结实挡住南知意去路。
“何苦?”
“你反抗不过增加我的爽度,何苦挣扎?”
南知意捏瘪纸箱一角,强烈的酸涩中,凛然看向裴晚。
“你拿走裴家给的我无话可说,但实习资格是我靠真本事赚来的。”
“裴晚,你的手段和人品一样,下作的不忍直视,low爆了。”
裴晚被激的眼眶泛红。
自从回裴家,交际场上虽敬她裴家千金的身份。
私下却把她过往扒的一干二净,议论纷纷。
“从小到大的草包,学习不好,更没拿出手的才艺。”
“真以为血缘比得上名门精心培养?”
“早点认回来还有救,现在,啧啧……”
那些议论像大手掐紧裴晚喉管。
像摆脱不了的命运之轮,一旦转动,永无转圜余地。
裴晚抓紧轮椅,怒意勃发。
“你的一切都是裴家给的,要不是裴家培养你学医,你怎么……”
“提醒你一句。”
南知意清冷嗓音打断,“当初学医,全家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