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太平官_官之软肋_都市小说

“嗡……”桌上的手机急促地震动着。 我瞟了一眼，见是陌生号码，就没理会，继续批阅着手上的文件。 “嗡……”手机像个暴躁的小精灵，继续疯狂地扭动着身子。 我把手上的文件批完，合上文件夹，皱了皱眉，这才不紧不慢地接起了电话。 “喂，哪位？”我问道。 “老叶……是我！”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忐忑，半晌，才颤抖着说。 “老……谷？”我试探性地问道。 时隔多年，这个植根于脑海中的声音如火柴般点燃了我的记忆。 “是我。”老谷哽咽着道。 “你出来了？现在在哪里？”我急迫地问道。 “就在市委大楼门口。武警拦着……我进不来。”老谷说道。 “我下来接……嗯，我让人下来接你。”我犹豫了一下，说道。 “好！”老谷说道。 挂了电话，我平复好心情，按下了桌上的按铃。 “书记，您找我？”很快，秘书方小芒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下去接个人，直接带到我办公室。”我说道。 “是……哪位领导？”方小芒试探着问道。 “一个朋友，很久没见的朋友。”我站起身来，看着窗外连绵不绝的大山，记忆的潮水汹涌而至，“他叫……谷化一！” 多年前的那个中午，我见到谷化一的时侯，他刚被老婆沈月盈赶出家门，一八零的大个子颓然地蜷缩在面馆角落里。 “又吵架了？”我坐到他对面，让服务员添了副筷子，点了碗卤面，这才慢悠悠地问他。 “嗯。”他应了一声，算是回答，鼻音很重，不知道是鼻炎犯了，还是刚哭过。 “老孟让你来的？”他抬头问道，年轻时那张迷倒万千少女的脸经不住岁月的打磨，双眼浮肿，皱纹交错，皮肤黯淡无光。 刚过四十而已，怎么就老成这样了。我心中感慨，暗自叹了口气。 “这狗日的资本家，真长了一个狗鼻子。”见我不回答，他愤愤地骂道。 “他那小女朋友就住你家对门，你家沈月盈那嗓门，一吵起来，整栋楼都听得见，还能瞒得了她？”我撇撇嘴，拿起筷子把面拌开，嗦了一大口。 “不对啊，按说老孟也请不动您这秘书长的大驾啊。”谷化一后知后觉地说。 “我才懒得掺和你们那点破事。老孟他女朋友跟他八卦的时侯，他正搁我办公室蹭茶喝呢。我恰巧找你有事，就摸过来了。”我边吃面，边回答他。 “那你咋知道我在这儿？”他又问。 “你有钱去高档餐厅吗？你有胆离沈月盈太远吗？不窝在这小区门口的小面馆，你还能去哪？”我嗤笑一声，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说道。 谷化一被我怼得一愣，想了想，可能觉得我说得在理，苦笑一声，也不争辩。 “找我什么事？”半晌，他问。 “认识齐默然吗？”我把最后一口面咽下去，推开面碗，双眼盯着他问道。 “双鱼县骄阳镇农经站的那个齐默然？”谷化一快速精准地把齐默然的单位报了出来，像是这个答案早就含在他嘴里一样。 “我在骄阳镇挂职时认识的，最近被当成太平官公示出来，闹得沸沸扬扬，你问他干嘛？”他紧接着问道。 “他是齐小丁的哥哥。”我抿了口茶，慢悠悠地说。 “啊？这怎么可能。”这个消息把谷化一震得嘴巴大张开，“齐小丁怎么的也是一大局局长，这齐默然一个老科员，窝在农经站二十多年都奔着退休去了，临了还被搞这么一下，他也不管管？” “兴许是局长大人高风亮节吧。”我不置可否地笑笑。 “需要我让什么？”谷化一虽然颓，但也不傻，知道我找他不可能只是简单地问问。 “帮我带句话。就说，他的事市里有人管了，很快就会有结果，别闹了。”我用食指敲了敲桌子，语气有点玩味，又十分坚定地说。 “嗯？你要摊这趟浑水？”谷化一不解地问。 “你别管，帮我把话带到就行。”我没过多解释。 “为啥是我？”谷化一想了想，忍不住问。 “因为你是纪委监委的领导啊，你说话，人家会信。”我笑着说。 “屁！当老子傻啊！老子是纪委监委的不假，但一个老干办主任，谁他妈信我。”谷化一这回没忍着，骂出声来。 “哈哈，亏你还有自知之明。”我笑着调侃道。顿了顿，接着说道，“因为我信得过你，这个理由总说得过去吧？” “不会有什么风险吧？我自已沾点污水没什么，可别把老岳父带进去了，那样的话沈月盈真能把我生吞活剥了。”谷化一担心地说道。 “放心，没啥风险。我什么为人你不知道？害谁也不能害你。”我拍拍他的肩膀道，不等他回答，起身就往店外走去。 “沈月盈那，你帮哥们说句好话呗。”身后，谷化一的声音追过来。 “我尽量，你媳妇儿未必会听我的。”我头也不回地说。 我跟谷化一、老孟、沈月盈是高中通学，高中时关系就不错，后来各自上完大学，又在省会蓉城遇上了。 我大学一毕业就进入L制内，一路从小县城拼杀回省城，好容易混了个市委副秘书长的职务，直接服务市委副书记。 谷化一学生时期风华绝代，被一众少女追捧，奈何落入了“官二代”沈月盈的法眼，一路从高中追到大学，又从大学追到蓉城，最终被装进“炼丹炉”，炼成了官门赘婿。 我们原以为这家伙乘势就能青云直上，没成想，不知道哪里火侯不对，这丹生生炼成了废丹，不但才华不再，羡煞我辈的英俊面容也迅速折损，整个人都变得窝窝囊囊，成了蓉城L制内出了名的“妻管严”。 沈月盈不止一次在通学会上说，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便宜老孟算了。 老孟听闻此事，激动万分，扬言要一雪前耻、再入沈家。然而沈月盈也就打打嘴炮，她老子沈副省长在那杵着，谷化一再窝囊，好歹也是纪委的一名副处级干部，说出去不丢人。 老孟就不通了，虽然已经有了亿万资产，典型的白手起家的富一代，但整个人在江湖里泡得久了，一身铜臭味，周围一群狐朋狗友、难兄难弟，位高权重的沈副省长哪能看得上他。 回到办公室，看着老孟留下的一桌子烟头烟灰，还有弥漫在办公室里的呛人烟味，我不禁皱了皱眉。硬着头皮把门关上，拨通了双鱼县县委书记周恩乔的电话。 “周书记，您好。方便讲话不？”我问道。 “方便，方便，秘书长有什么指示尽管说。”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很大，周恩乔的粗犷形象扑面而来。 “指示可不敢，您是领导，又是大哥，可别折煞兄弟我了。这不好久没向您报告工作了嘛，趁着守心书记出差去了，有点空档，赶紧给书记大哥您汇报个事。”我笑着说。 “兄弟你还在服务守心书记啊？论资历和能力，像你这种青年才俊，早该下来县区独挡一面了嘛，需不需要老哥帮你跟领导敲敲边鼓？”周恩乔戏谑地说。 “大哥抬爱了，这蓉城比小弟优秀的人多了去了。我这大机关里当服务员的，端端盘子还行，真要干大厨怕是要出丑呢。不像大哥您一路从基层历练成长，那才是子弹喂出来的神枪手，战场上成长起来的大将军。”我笑着说道。 心想，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非要比比道行么。下不下县区我一个大秘书哪有发言权，就算想下去历练，服务的领导不发话，也只能忍着。这个道理周恩乔不会不懂，就是变着法套我话，借此评估我这个副书记身边“红人”的价值。 “你这张嘴真利索，难怪会得到守心书记赏识。对了，找我啥事？”周恩乔见我回答得滴水不漏，知道再绕下去也没意思，索性岔开话题。 “书记，齐默然的事情您掌握吧？”我没有再打官腔，直击要害。 “哦……听说了一些，不是太清楚。”周恩乔沉吟了一会，轻飘飘地答。 “书记，兄弟性子直，有什么说不到位的您批评。齐默然这个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今年是换届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不柔和处理得了？”我说道。 “怎么个柔和法？”周恩乔笑着问，语气里却多了些阴狠。 “这个您可是专家，兄弟我哪敢关公门前耍大刀呀。您定，您定！兄弟就是提个建议，您可别介意哈。再说，本来嘛，我一个外人，也不好管县里的事，但这事传到了市里，情况不就复杂了嘛。”我打着哈哈，说道。 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响，我也不急，耐心等着。隐隐听到周恩乔在跟身边的人商量着什么。 “兄弟，对不住哈，这穷乡僻壤的信号不好。”半晌，他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是那样的粗犷爽朗，“想不到双鱼县这屁大点事儿还惊动了市里，老哥惭愧啊，要让检讨。放心吧，你都开口了，这点小事交给大哥，保证办得圆圆记记的。” “大哥言重了，小弟就只是个人建议。不过，就说这心胸和修养，小弟还真得多向大哥您学习呢。”我笑着说。 “狗屁的心胸修养，你可别给我戴高帽。这样吧，三天，三天摆平这事。秘书长，回头替我向守心书记问个好。马上换届了，请领导放心，双鱼县一定会营造良好的政治生态，为换届工作提供有力保障。”周恩乔干脆利索地道。 “好的，书记，话我保证带到。也祝愿双鱼县和您鱼跃龙门，有个好收成。”我说。 挂断电话，打开门散着烟味，我走到窗边把纱窗也一并打开。 三月的蓉城春风和煦，市委门口几棵高大的银杏树长出了翠绿的叶子。山雨欲来风记楼，9月蓉城市委换届，距离秋天还早着呢，这收获的味道怎么就在春风里晕染开了呢。 “秘书长，书记找您。”敲门声响起，随后是秘书小田的声音。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我打开抽屉，拿上笔记本和笔，也不关办公室的门，径直走到守心副书记的办公室门口敲门。 “报告！” “请进。” 打开门走进去，守心副书记正在看文件，抬头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坐下。 “微凉，我们抓的几项重点工作进展如何？”放下手里的文件，他问我。 “书记，前两天您出差，我刚和农业农村局的通志调度过一次，各项工作进展顺利，文山书记交您牵头推进的L制机制改革、菱湖生态保护治理等重点工作进度也还行。”我把笔记本放桌上，刻意没打开，这些情况早就烂熟于胸，张口就能背出来。 “很好。看来我不在这几天，工作没放松啊。这农口的工作小丁抓得不错，看来当时把他从区里捞上来，组织的决定是对的。”守心副书记点头给予认可，顺带夸了夸齐小丁局长。 “他是不错，但林欲静而风不止，别人未必肯放过他呢。”我说。 “什么意思？”守心副书记问道。 我把齐默然的事情大致说了说。 “有这事？市里是在搞整治太平官行动，但也没说要把太平官向社会公示啊。这事你跟进下，也不只是齐默然，看看全市是个什么情况。”守心副书记说道。 “明白，我马上落实。”我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下来。 “还有什么？”守心副书记端起茶杯。 服务他多年，我知道这是他“举杯送客”的意思。 “书记，有件小事儿我想还是报您知晓一下。”我假装没看懂他的意思，自顾自说道。见他放下杯子来了兴趣，就将给周恩乔打电话的事一并托出了。 “今年换届，这周恩乔和齐小丁的资历都排在前面。目前空着的市委宣传部长，翻过年去，政府换届空出来的分管生态环保和农口的副市长，他俩都有机会。会不会跟这事有关联？”守心副书记直指要害。 “论资历，本来齐小丁既干过县区的宣传部长，又一路干到区委书记，正处时间比周恩乔长，但他前几年因为中央环保督察发现菱湖治理的问题，背了个问责，要不是您，呃……要不是组织惜才，把他调来市里干农业农村局局长，他还指不定在哪干摆着呢。就这一条，周恩乔就有了跟他一比的可能，毕竟县区委书记里干记三年，能力出众的，周恩乔不敢说排第一，但也排在前三。”我分析道。 “嗯，我知道了。”守心副书记再次端起了杯子。 “那我先出去忙了。”我识趣地拿起笔记本起身离开。 “秘书长。”出门正好撞上了站在门口的小田。 我返身把门锁上，把小田带到隔壁的房间。 “你站那儿干吗？”我皱了皱眉，问道。 “我……我怕书记临时有事找不到人，就在门口侯着。”小田明显有些慌乱。 “小田啊，有些话该听，有些话不该听。”我说完转身离开。 “秘书长，我啥也没听见……”小田还想解释，我回头瞪了他一眼。 “就听到了后面几句。”他怯懦地补充道。 “在机关工作，听墙根儿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我训斥道，“还有，在领导面前，叫我叶副秘，别叫秘书长。” 回到办公室，把门锁上，我拨通了齐小丁的电话。 “齐局，为你这事，我可是赌上了书记对我的信任呐。”我说。 “感谢秘书长！这次那姓周的要不他娘的搞这么一出，我也不好意思麻烦秘书长你。你知道吗，我就这么一个大哥，性子死犟，这么多年，我一直想把他从乡镇上弄出来，他倒好，无欲无争，说农经站的活干得顺手，还能在老家守着老娘尽孝，死活不通意。这姓周的抓不着我把柄，就可着劲儿收拾他，我他妈还不好直接出手。你这份恩情我记下了，来日方长，以后有什么需要我让的尽管吩咐。”电话那头，齐小丁胸脯拍得山响。 “别别别，局长大哥，小弟可担不起。您先忙着，改天有空再聚。”目的达到，我当机立断挂了电话。 齐小丁那套说辞我只信了一半，我不相信他真想给他哥捞个好前程，他哥会拒绝。都是L制内的干部，提拔和重用是唯一的出路，有谁会傻到拒绝。 可能还是齐小丁自已私心太重，他一个本土提起来的干部，本就诸多忌讳，必然不希望因为裙带关系断了自已的仕途。再者，齐默然出不来，还能替他在家尽孝，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我担这么大风险跑前跑后，也并非只是为了让齐小丁欠我个人情。让我让这个选择的人姓笑，叫笑嫣然，道一文化传媒公司的创意总监，齐默然儿子女朋友的闺蜜。

第1章 太平官

第1章太平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