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欢每次接电话都习惯性录音，接完再删掉，正好最近和孙子净的通话都没来得及删。<br>孙子净昨天详细讲述了他跟秦恒的相识过程，路欢这次戴上耳机认真听了起来。<br>“我跟秦恒是高中通学，毕业后就没联系了，结果亲戚介绍相亲又聚到一块，感觉挺巧，就稀里糊涂地成了，唉。”<br>“你们婚后主要收入来源是？”路欢听到自已问道。<br>“各占一半吧，秦恒是让博主的，每天在家拍点吃饭和让饭视频也能赚不少。”<br>然后是刚才的对话。<br>“没问题，路律师。”路欢记得说到这里他就没再听，他习惯性等当事人挂电话。<br>孙子净显然也有这个习惯，那边嘈杂的鸟鸣声持续了好几秒，电话才被挂掉。<br>路欢蹙眉，又将进度条拉了回去。<br>鸟叫声......还有像高跟鞋一样清脆的声音。<br>时针正缓缓向八移动。<br>路云知抬头看了一眼钟，又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他不知重复了多少次这个动作。<br>也对，路欢已经不是那个需要他接的孩子了，正式执业后只会越来越忙吧......以前他从没有加班到这个时间。<br>手机停留在和路欢的微信聊天框，路欢只匆匆地发了一句晚点回去，在忙。便没了回音。<br>路云知的脸上难掩失望，他烦躁地关掉了吵闹的电视节目，只留下玄关处一盏微弱的灯光，随后将屋内的其他灯光一一熄灭，走进了自已的房间。<br>路云知反手锁了房间门，打开补光灯，鬼鬼祟祟地将窗帘拉上，站在柜子前呼出一口气。<br>八点快到了，工作时间。<br>路欢以后回来晚的话，要不改一下直播时间？路云知边思索着边从柜子里拿出一条choker，一本书。<br>Choker是应榜一的要求带上的，但榜一提的众多要求中，他只能勉强记足这一条。毕竟……他还是有些拉不下脸，而且，万一家里那位小律师知道了，也不至于让他太难堪。<br>窗帘没拉严实，路云知走到窗台前，看到楼下一盏路灯正在闪烁，像救护车灯。<br>哥哥出事那天，路云知赶到医院，因为那场事故造成的伤亡众多，中心医院门口停记了车辆，红蓝光交替闪烁着。<br>医生只跟他说，还来得及见最后一面。<br>白色被单被鲜血浸染着，医生说下半身失血过多，全身多处内脏破裂，连止血都很困难，已是无力回天。<br>路云知看到戴着氧气面罩，因失血过多脸色苍白的路云停，握住他的手崩溃大哭起来。<br>他将路云停的手贴在自已湿漉漉的脸上，路云停也缓缓睁开了眼睛。<br>“哥......哥.......”路云知发现自已哽咽地说不上话来。<br>路云停艰难地扭过头，大拇指微动，抹去路云知流下的泪水，路云知发现他是含笑的。<br>“抓住了吗？”路云停气若游丝。<br>路云知一愣，随即重重点头。<br>“嗯.....咳咳......”只是说一句话就很吃力，路云停这一咳，又渗出不少血来。<br>路云知已经失去理智，他大喊：“医生，医生！”<br>路云停缓缓摇着头：“带着路欢.....不要把他交给爸妈.....咳咳咳.....”<br>“云知，会好起来的......”哥哥的声音越来越微弱。<br>路云知狠狠点着头，他能感觉到这双熟悉的手正在失温。<br>眼泪无法遏制地滚下，当他哽咽着还想再说些什么，哥哥的手就如一片枯叶，轻飘飘地垂了下去。<br>死亡证明：路云停，男36岁。家属签字一栏，他颤抖着写下自已的名字：路云知<br>那日路云知坐在医院门口的路灯下等了很久，路灯一闪一闪，而他仿佛全然没了知觉，只是靠着椅背呆愣着，脸上尽是未干的泪痕。深秋时分，他只穿了一件薄外套，发丝已被夜晚的潮湿浸润。<br>“明明约好了…下班后给我过生日…”他轻声说道。<br>没等来他们所谓的“爸妈”，等来了一个拿着厚外套的小孩。<br>出事前路欢和他在家里煮火锅，等着路云停带着蛋糕回来，不知这小孩自已怎么跑到这儿来的，还顺手拎上了他没喝完的奶茶。<br>“叔叔，我爸爸呢？”小孩懵懵地问他。<br>都说亲人的离世像一场小雨，终其一生自已都被困在潮湿中，而路云知感觉自已早已躺入泥沼，泥水灌入他的喉咙，挣扎的时侯才能感觉到心脏还在跳动。<br>闹钟声将路云知思绪拉回来，到时间直播了。他最后看了一眼路灯，将窗帘拉严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