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银月一通上了马车,马车外的仆妇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亦觉得宁云初是个上不了台面的。
马车里,宁云初轻拭掉银月眼角的泪水,看着她红着眼睛的模样稍有心疼。
毕竟上一世的听到府中来人接她时,心中欣喜难耐,全然不顾直接上了马车,未换下破旧的衣衫,也没带走与她朝夕相伴多年的丫鬟银月。
至于后来回到府里,她衣衫褴褛的模样也成了下人们茶余饭后闲聊的乐子,身边的丫鬟也全是府中主母钟氏身边的亲信丫鬟,她的一举一动皆在钟氏监视之下。
“银月,跟我回府日子可能也好过不到哪去,你可愿意?”
银月激动的说不出话,一个劲儿的点头。
银月自小便是宁云初的丫鬟,那半路的算命先生给宁云初算完一命后,她也随着一通被下放到这乡野处,十年间只有两人相依为伴。
只是那时的宁云初,性子执拗,全然不懂身边人的好,反倒是觉得府里那些溜须拍马的人才是好。
直到有朝一日惨死他处时,才幡然醒悟,自已曾让之事有多荒谬,可偏偏那时早已无力回天。
————
马车回程走了大概一日半,原本有些颠簸的马车逐渐平缓,应该是已经进城了。
宁云初掀开帘子往外望着,进了城明显感觉到气氛不一样了,街道上来来往往尽是人。
汴城还是那样的繁华热闹,街道两旁的街商小贩不停喊着叫卖。蒸煮的铁锅热气腾腾,茶馆酒肆的门口也坐着不少人。
一时来了兴致,宁云初将脑袋又往外探了探。
一时间整个人愣住……
……
那汗血白马背上的蓝袍之人!
!
!
随后,猛地收回视线将帘子遮了个严严实实,甚至还用手轻轻按着,生怕帘子随风再被掀开。
如此惊慌的模样被银月发现,关切询问着:
“二姑娘怎么了?”
“没事……”
宁云初努力压制着心中恐惧,明明是上一世的执念,怎么到现在还不能释怀……
只是,让她如此惊慌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父亲接她回来的由头。
定安侯府世子——楚司珩。
……
上一世二人虽有婚约在,但并无什么特别交集。
但她记得当时她因嫁与他人不在宁府,突然有一晚,她接到府里的消息,便匆忙赶回去。
月夜寂寥无声,她还没走近就听到宁府里面的哀嚎声,哭喊声,求饶声在黑夜之中格外刺耳瘆人。
整个宁府上下所有人尸横在府内,府门里外围记了金武卫的侍卫,刀剑挥舞向那些手无缚鸡之力只能慌乱四窜的人身上。
手起刀落,没有一丝犹豫。
宁云初下意识的紧紧捂着嘴巴,生怕叫出声音被人发现她。
明艳的眸子略显疲态,含着恐惧的泪水顺着手指的缝隙一直滑落,湿透了胸前的衣襟。
当时她慌乱至极,又怕被金武卫发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赶紧屈膝委身躲到一旁的窄巷。
单薄的后背紧紧贴在身后的墙壁上,一墙之隔的后面就是宁府内部。时间一点点流逝,寂静黑夜之中,她似乎能听到盔甲摩擦和大刀穿透身L的声音。
身后面狂叫不止到死寂息声,大概只用了一柱香。
恐惧之余还听到金武卫声音:
“侯爷,宁府叛党已全数剿灭,无一活口。”
一瞬间像是灵魂被抽离,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呜咽的声音被压在嗓子眼,胸口不停地颤动。
狂跳不止的心,几乎瞬间骤停,耳边依旧盘旋着:
“叛党!无一
活口!”
她深吸一口凉气,哆嗦着冒死探出了半个脑袋,一眼便看见了那人。
一身黑金长袍傍身,胯下是桀骜不驯的白马,狭长的眼眸看不清楚神色,轻扫了一眼来禀告的侍卫,嘴唇微动。
他自始至终都未曾下马……
侧颜封神,神情举止犹如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而面前是记地尸身。
……
宁云初猩红着眼眶死死盯住他的脸,待到他下颌微抬,轻轻侧身时,才渐渐看清那人正是······
定安侯——楚司珩。
马上之人肃身清冷,由内而外散发着强势暴力的疏离感,宁云初离得老远,也忍不住瑟瑟发抖。
如此模样,哪里是坊间相传的病娇世子,此时此刻在宁云初眼里,他与那讨人命的鬼神如出一辙。
————
刚刚的冲击还未消散,宁云初攥紧袖子暗下决心。这一世,不管如何她定是不能与楚司珩有半分瓜葛,否则也难逃不过嘎的命运。
“二姑娘到了,下车吧。”
仆妇声音不耐烦的在马车外说道。
自打宁云初让仆妇吃了瘪,这一路上她都是一脸的冤种模样,好不容易回府了,她得在老爷和大娘子面前狠狠参她一本,解解怨气。
她虽然被接回府,但仆妇心中对她并无顾忌,心想着左右不过是乡下来的野丫头,在宁府也没什么仰仗的,想整治她有的是手段。
仆妇的声音将宁云初恐惧的情绪拉了回来,她掀开帘子下了车。
银月被宁府下人带到院中,而宁云初随着仆妇直接去见了她父亲宁远州和大娘子钟氏。
往主院落去的路上,耳边不少的窃窃私语声,不过与上一世的不通是,这些声音不是嘲笑和讽刺而是惊讶和赞叹,宁云初也没管其他,只是跟着往前走。
到了主院。
“父亲。”
宁云初看了眼宁远州身旁的钟氏,这声母亲她实在叫不出口。
宁远州也已多年未见宁云初,转眼间数年,已出落成个芳龄姑娘,身形眉眼与她母亲梁怀夕甚是相似。
宁远洲只是扫了她一眼,随即拿起桌上的茶杯轻饮。
宁远洲皱纹明显的脸颊上没有多余表情,意味深沉的眸中没有久别重逢的欣喜,更没有十年罔顾的愧疚之意。
……于他而言,她只是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