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念卿闭上眼，轻声道：“盛明月，你为何自尽。”
元和二十六年，上元节。
崔念卿先是去到了京郊，找到了那个埋葬盛清柳的小土坟。
“这里倒是风清水秀之地，盛明月挺会找的。”他莫名感觉自己心头沉了几分，“她也挺会留麻烦的。”
她一个走的倒是干脆，留下四个坟给他。
往后每年，他怕是都不得闲了……
崔念卿淡淡道：“我真不该来，徒惹事。”
话是这么说，可他还是来了。
他学着盛明月，站到了料峭的崖边，往皇城门口处望——
那颗高树还在，只是没了飘荡的红绳。
静静的站了一会，风猎猎的往他身上吹，将他心中的沉闷吹散了不少。
崔念卿下了山，走在京城的街道上。
路边的茶摊，许多人在高谈阔论。
“帝师的结发妻子都离世了，他怎么还不娶谢将军。”
“可怜的谢将军，本就和帝师是天作之合。”
崔念卿上前，脸色冷淡得可怕：“公主没了，帝师不娶，公主还在，帝师也不娶。”
百姓放下手中的瓜子，转头看他，见他生的模样俊俏，忍不住道：“你是哪家的公子，可有婚配？”
崔念卿薄唇轻抿，心情低差：“在下，崔念卿。”
说完，他拢袖转身离去。
茶摊前的众人怔了一刻。
“这名字好耳熟……”
等他们乍然想起帝师之名的时候，不由问道：“京城内还有别的崔念卿吗？”
立即有一人拍了拍膝，惊道：“哎呀，方才那就是帝师本人！”
“从前我家娘子总夸帝师芝兰玉树，绝冠天下，原本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才惊觉，从前竟是我的愚钝！”
任世人如何说，崔念卿有很多事务要处理，来去匆匆，没有再管京中的流言蜚语。
上元节后，是祭祀大典。
崔念卿在天不亮前，便赶往了皇宫的天坛，筹备着祭祀大典。
皇宫还飘着小雪，却没有耽误一点赶来的官员。
崔念卿神情淡漠，立在一侧。
祭祀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时候，即使伤财，但是对整个国家而言，是民心所向。
崔念卿意外的见到了谢雪枝，她不复从前的红衣劲装，一身黑衣，面色冷凝。
他收回视线，心中滋味有些复杂。
一旁的官员叹了口气:“皇后去和陛下求情，将谢姑娘放了出来，并交还了谢家所有的军权。”
崔念卿淡定道:“凡事祸福相依，这并不见得是坏事。”
谢雪枝看到他，抬步走过来:“九公主在时，皇帝也未曾厚待她。如今九公主死了，倒是所有人都在为她着想。”
这话说的格外讽刺。
“许是遗憾。”崔念卿面无表情，语气十分平静。
谢雪枝很意外，抬头又问:“帝师也有憾事吗？我一直以为，帝师大人只会舍私情、全大义。”
她很不对劲，这样的锋芒毕露。
谢雪枝从前哪怕很直率，却也不会这样说话。
崔念卿眉间微凝。
谢雪枝转身回了自己该站的位置，望着最高处的祭坛。
莫名的，崔念卿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风声猎猎，吹得他袖袍微动，隐隐露出一块如天山之雪的白玉佩。
那正是盛帝找了很久，却始终没有找到的崔家传世之玉。
因为所有人都觉得，这样的玉，就该藏放于什么书房内的暗室之中。
祭祀起，箜篌、鼓乐之声传遍整个祭坛。
白衣的祭者在祭台的正中央，右手高悬金铃，左手平举执扇，面具半覆，似悲似喜。
这样的场景，崔念卿不是第一次经历，但盛明月却从未见过。
他在走神，没有注意到暗红的地毯后，有人将手向袖中伸去，而后冷不丁猛地往盛帝刺去。
太监失声道：“保护陛下！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