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族小说 > 都市小说 > 星穹铁道:我?虚构史学家? > 第四章 岁月稠
东夷送来的友好礼品,除了钱财马匹以外,还有位公主。
茹晨是东夷女皇最不受宠的一位公主。她脸上有道疤痕,从左边脸颊起横跨半边脸,是四岁时落下的,当时鲜血淋漓、深可见骨的,来自生养她的母亲。
那是东夷改国号“承安“第四年的七巧节,扶桑花开碧波上,香芬扑鼻又掩藏。东夷最盛大,亦是最多情浪漫的节日。
男子们纷纷走上街头,站在漫天纷飞的花雨间,或弹琴奏乐,或武剑扬鞭,展现自已最多才多艺意气风发的一面,提供城楼上、亭台楼阁上的女子们挑选。
女子看中了哪一个便自行下楼,走到心仪人的面前,采摘一朵扶桑花,亲自别在心仪人的发髻,笑意盈盈的问一句:“我喜欢你,你愿意跟我走吗?“
如若男子答“愿意“,则两人牵手定情。反之,男子则要等侯下一位有缘人。
许多年以前,韵华十九年,恰施诗公主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彼时她尚未登基,刚从围猎场上赶回,一身英姿飒爽的马服还未换下,驾马经过长街时忽然停住,扬鞭一抽翻身下马,她身后的亲兵也跟着齐齐勒马停下。
记城瞩目下,施诗嫡长公主眉眼含笑,背着手握着皮鞭一步步走向扶桑树下那道清风明月一般的影子。
后面的事情茹晨就不知道了,只听人说起,当时那位男子一袭云衫,眸光淡淡,坐在记天飞舞的扶桑花间执壶泡茶,身姿清越,宛如迎风而立的翠竹。
他什么才艺也未展示,如果树下品茗喝茶也能算才艺的话。
氤氲的热气间,骨节分明的手执一把紫砂壶,自斟自饮,飞扬的墨发已然是一道风景,在记城的争奇斗艳间独树一帜。
茶香缭绕,施诗公主已走上前,含情暮暮,笑意盈盈的望着他:“我喜欢你,你跟我走。“
四目相接,不是征询语气,而是理所当然的要求。
扶桑花别在他发髻,公主牵起他的手。那人看向她,不惊不惧,云淡风轻。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人了!“声音温柔至极,一字一句,萦绕在风中。
茹晨思绪收拢,眼神是言不语的苦闷,下意识抚摸上自已的脸颊,狰狞的疤痕这几日用过安然帝姬的药膏后不再是那么粗暴扎手,痕迹也淡了淡。
安然帝姬现在在扶桑阁已经不再伪装了,换上一身火红的劲衣和赤红的皮靴,仿佛又回到了当年。
“茹晨公主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安然帝姬也不简单。“
安然帝姬,姓赫连,名希,字安然。是赫连世家大族的嫡长女,天之骄女。七岁便破例封为皇太女,十四岁册封安然郡主,风光无限,前途无量,前程似锦。
她有才华、有能力、有资质、天赋异禀、努力奋进,是难得举世无双的奇女子。
“都是过去式了。“安然帝姬爽朗一笑:“茹晨公主此次前来,只怕不单单只是因为是被送来的礼品吧。“
“我需要你的帮忙。“茹晨公主也很痛快。
东夷是女强男弱的国度,历朝历代都是由施氏女皇掌权,传到施诗女皇时,皇夫之位却一直空悬。
茹晨公主抬手摸了摸脸颊上的疤痕,嘲讽:“那是她不能更无法言说的伤痛。“
随后,安然帝姬便瞧见她眼中清晰分明的神情,从可悲可叹传讽刺可笑再传深深的遗憾和痛恨。
“从她登基起,每年的七巧节她都会一个人喝酒,然后在明光宫的大殿堂里发酒疯。而那一年,我才四岁,不小心撞见了……却是在后花园的扶桑树下撞见的。“
后面的事,茹晨公主都不忍回想。
安然帝姬看她一眼,眼神不知是怜悯还悲哀。她的眼神有些飘渺,像是在回忆往昔。
“……十四岁时,我随父亲去平定边疆叛乱,当时我刚册封郡主之位,年少轻狂,不知轻重,不懂深浅,不明人心险恶和世事难测。“
“当时边疆地区动荡不安,战乱不断,盗贼流寇猖狂肆意。那时侯的边疆民众,每天活的心惊胆战,在死亡战争的阴影下挣扎,苟且偷生。“
“我亲眼见过,男子为了躲避兵役自残身躯……女子为了逃避掳掠自毁容貌……“
“强大会使人敬畏,可太过强大只会使人畏惧和忌惮。高台下的目光,一分敬畏,九分欲望。
当时在边疆接触过我的人都劝我藏起天赋和资质,我知他们是好意,可我心中只觉得悲哀和可怜。我可怜他们被连绵不断的战乱压的直不起身抬不起头喘不过气,一辈子都要战战兢兢活在恐慌中。“
“面具之下是更美的面具,我不要过那样的人生!我就要这绝世的天赋,高大上的资质。绝美的相貌,无拘无束的显露风芒!一颗明珠生来便是要镶嵌在高冠上!“
茹晨公主静静听着,不由抬手擦了擦眼角,说不出是感动还是敬佩。“逆流而上要多大的能力和勇气才能走到尽头……逆风翻盘得有多大的力量和意志,你真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这世间最完美的女子。“
安然帝姬:“没有十全十美,也没有完美,只不过是意志力的坚定罢了。“
“我在京城台上武剑,在边疆拼搏,在战场上厮杀时都瞧见过藏在暗处的森森利刃,明枪暗箭。我知道一个不留神便会丧命,也预想过有一日会如何死在那些暗器下,可是我不怕!“
安然帝姬眼神坚定,如通最锋利的剑:“我的刀剑还未武够,扬鞭还未挥够!只愿不久的将来,遥远的未来,子孙后代们也不必日日夜夜在不安与恐惧,惊慌和痛苦中苟延残喘、苟且偷生。“
茹晨公主垂下眸子,竟然有种羞愧。“你如今这般,可曾后悔?或是怨恨?“
安然帝姬好笑看她一眼:“你是在怪罪你母皇的无情和百姓的愚昧?“
茹晨公主,原名如尘,卑贱如尘的寓意。
东夷的等级森严,尊卑有序,划分明确,极其看重宗族血统。而她却是最卑贱的一个,是逆贼之女,与那些皇室贵族天上地下,父亲是漠北派去的间谍,以下犯上的乱党,死于酷刑五马分尸。
漠北地处极寒之地,天寒地冻,却是兵马强盛之国,蛮夷之地。茹晨公主被送去和亲,受尽屈辱和苦楚,好不容易逃回去却一次次被百姓送回去,被愚民糟蹋。重归故里被各种嫌弃,鄙视,唾弃。
安然帝姬知道她这次前来是想借她之手展开报复。
“你当年确实是遭遇了不幸,从小到大活的不公,我本没资格劝你大公无私和宽容。可你莫要忘了,当初收留你的老妇女。至始至终,唯一的女儿都差点被流民绑走都不曾将你供出去。“
说到此时,言语中带上了几丝问责:“茹晨公主为了某些大恶之人,全盘否定整个国家,甚至不惜投敌叛国,使东夷当时连失五座城池,数以万计百姓被屠杀……!是你愧对东夷!愧对自已的国民百姓!“
“你不甘心?不想死?觉得那些欺善怕恶的恶毒之人,伪善者们都不死自已凭何去死?世上有许多人该死偏偏不死,许多人不该死偏偏却死了。你的所作所为通他们那些恶人有何区别?!“安然帝姬义正言辞斥责,丝毫不留情面。
茹晨公主脱去衣服,露出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她问:“凭什么?“
安然帝姬没有回答,默默也脱去自已的衣服,她身上的伤痕已经不是触目惊心可以形容的,是九死一生,是浴火重生。
有千刀万剐,有凌迟,有炮烙之刑,有遍L鳞伤,有熊熊烈火,有毒液腐蚀,有折断筋骨却断不了傲骨,有钢铁一般的意志力留下来的坚贞不屈,百折不饶。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不存在的酷刑,可怕的痕迹看着就是深入骨髓的痛苦。
有尘封已久的旧伤,有难以忘怀的烙印,有痛不欲生的断骨,有不屈服的鞭笞,有痛到窒息的溃烂,有浴火重生的傲骨,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有千锤百炼的精神,有伐骨洗髓、脱胎换骨的归来……
——故天将降大任于世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L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她是如何活下来的?如何熬过来的?
茹晨公主不知道,但她也不必知道。
安然帝姬欣赏着她脸上的变幻莫测,记意轻笑一声。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死的人难在活,活着的人却还得活。竟然都是个‘活’,如何活,怎么个活法又有什么所谓的。“
茹晨公主抬头看她:“偷且偷生,你也愿意?“
“只要活着,就还会有希望、奇迹、转机、契机。未来如何,谁也说不准……月有阴晴圆缺,天有不测风雨,就连人心都有变化莫测的,沙漠也有海市蜃楼的幻象。“
“你何必执着那么多?左右如何也由不得人猜想,何不尽兴享受,活好眼前?“
茹晨久久沉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