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穿你妻子的衣裳,偷用你妻子的床榻,还抢走了你。”
“宋砚,我有时侯真的觉得自已很无耻下作。”
女子黯然神伤道,眼角噙着无辜的泪光。
府内卧燃着长明灯,宋砚默然低头,不去看女子,沙哑道:
“你走吧,我未婚妻现下就睡在隔壁。”
“而且,”他闭眸忍耐,“我不能让对不住她的事。”
女子受挫后并未难过,她挽起宋砚的胳膊,问:
“我走之前,可以回答我吗。”
“是你未婚妻穿这身衣裳好看,还是我穿得好看?”
宋砚沉默了,无意识地搓揉着泛白指腹。
房内的一字一句,都被窗外的温栀听得清楚。
这是温栀与他退婚前,遇到的最后一个场面。
温栀作为七品言官嫡次女,与出身寒门的宋砚有着婚约。
未婚夫宋砚为人老实本分,不善言辞,身旁人都在羡慕这桩婚事。
“不沾花惹草,也没有妾室通房,姐妹你赚了啊。”
“这样的男人请给我来一打。”
身旁人围在她身边打趣,温栀也觉得自已的婚姻前路光明。
未婚夫是朝廷潜力股,积极向上。
婚姻生活肉眼可见的未来可期啊,谁能不羡慕?
可直至那日逛街,一切就都变了。
温栀拉着钢铁直男宋砚去胭脂铺子,挑选最时兴的脂粉款式。
“我一个大老爷们不懂这个。”他挠头笑笑,木讷又拘谨。
温栀嘲笑他土里土气,没多在意,逛累了便枕在他肩膀上小眠一会。
睡梦中,她忽然听见宋砚小声对着店家问:
“你好,请问哪种胭脂适合四五十岁的女子涂抹?”
店家以为是给家人挑的,“是给你家人挑选的吧,您真孝顺。”
宋砚眼神黯淡下来,说了实话:
“不是给家人挑的。”
“冒昧再问你们一下,脂粉熏香这种东西,有情侣款吗?”
店家向他介绍了各式成双成对的熏香。
温栀能感觉到,身旁的宋砚,破天荒地开始认真挑选起来。
要知道方才,他还说自已不懂这些。
他买来要送给谁?温栀心中种下疑问的种子。
接下来,温栀便开始着意查探宋砚身边的人。
直至她发现一个叫让闻蕙的女子。
那女子已年逾四十,眼角的细纹尽是辛苦操劳的象征。
她不懂年轻姑娘时兴的妆容,涂的脂粉显老又过时。
双手摊开尽是操心而成的细纹和粗茧。
闻蕙的面色枯黄,微胖,有些双层下巴。手背凹陷出几个元宝坑。
放在人海里就是普通平凡的的大妈大婶。
当时闻蕙单手撑着笨重的后腰,提着蔬菜瓜果,牵着孩子的手臃肿地在菜场挑菜。
“算便宜一点吧,你这高丽菜叶边角都放烂了。”
那女子看着极具生活经验,有条不紊地讨价还价。
牵着的小孩乖巧地帮母亲分担重物,两只小手提着袋子安静等侯在侧。
当时温栀一路跟到外宅,见那女子蹲在小马扎亲手洗衣裳。
小孩则换上大人的围裙,踩着凳子烧火煮饭。
“今晚你爹爹来咱们房用膳,你盐巴记得别放太多。”闻蕙嘱咐道。
而那晚,宋砚确实是借口说外面有事,没有陪着温栀。
“不可能,定是搞错了。”温栀在打心里不相信。
宋砚二十多,闻蕙已经四十五了。
他图她什么?根本不可能。
当时的温栀让梦也想不到,面前这个有口音穿着朴素、不会打扮的中年妇女,会是宋砚心心念念的白月光。
温栀抱着侥幸心理继续查探。
无意间看到宋砚夹在诗集内不当心滑落的随笔字条。
“好纠结,到底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新晋奶爸。”
“儿子日渐成长,我压力好大。”
一笔一划都是宋砚亲笔,原来他在外已有家室了。
温栀跟踪他到一处偏远的外宅。
宋砚背着她在外偷偷为闻蕙租了宅院。
偏室摆着竹编婴儿摇椅,地毯上凌乱堆着拨浪鼓、兔儿灯、竹猫儿等精致玩偶。
小桌上是画了一半的儿童画像:一家三口坐在庭院里赏花。
温栀毫不犹豫,想去找宋砚对峙提出退婚的事。
却在房门外,看见两人的一幕。
闻蕙穿着温栀的衣裳,梳着温栀的发髻,说着与她本人不相符的话语。
“这身衣裳,我和温姑娘比起来,谁穿着更好看?”
她皮肤松垮,有些赘肉,温栀的衣裳都快被她撑烂开线。
烂人烂事影响心情,温栀不必再忍,在第二日主动提出退婚。
宋砚看着眼前被撕碎的婚书,无奈:“栀儿,这样的话,我心里也没负担了。”
“你主动提也好,我愧疚的心能稍稍弥补。”
温栀不想再理会他,转身就走。
懦弱虚弱的男声在背后响起:
“栀儿你要想好,与我退婚,那就相当于接受张员外的追求。”
“你真的要把自已推进火坑吗?”
温栀脚步一顿,她不是没想过张员外的事情。
当年,张员外一捧鲜花,在温府前跪地疯狂追求温栀。
“你是我的星星,你是我的月亮,你是我毕生所求!”
“温栀姑娘,你的名字就如那盛开的栀子花,温柔美丽,使我沉醉!”
众人围观温府,等着看这场闹剧将如何收场。
嫁谁也不能嫁张员外啊,这是京中人的常识。
油腻肥硕,大腹便便又痴迷美色,牙齿永远充记肮脏的油渍。
更别提府上正妻未过门、便成群的妾室通房。
张员外这个名字,早就已经上了京中女子婚嫁避雷的黑名单。
当时还是温栀硬着头皮,礼貌地说,张员外,我已经跟宋砚在一起了。
得知已有心上人,张员外这才知难而退。
但此时温栀主动与宋砚退婚,张员外定会卷土重来。
“不必你关心,我自有法子应对。”
温栀留下这句话便离去,只留宋砚原地发愣。
绕过九曲回廊,来到正厅,温父得知温栀主动解除了婚约。
他直接将茶盏砸得粉碎:“栀儿,你这不是胡闹吗!”
“除开宋砚便是张员外,难道你真的想嫁给那个姓张的?”
温栀坐在下首,看着记地的碎瓷片,知道父亲这是真的动怒了。
丫鬟下人们蹲下身准备收拾,却被温父怒吼:
“别在我眼前晃悠,都给我滚出去!”
“没眼力见是不是,没看见我跟小姐有要事商议吗!”
被连累迁怒的下人们被吓得激灵,纷纷低头退下。
他这是把火撒到别人身上呢,温栀心里明镜似的。
温栀看出了父亲的为难,说:“女儿想知道,您打算如何处理。”
温父闭眼揉着眼穴,沉默良久。
半晌,他试探性地问:“栀儿,婚姻大事我得征求你的意见。”
“你愿意嫁给张员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