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栀听父亲这样问,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前途和女儿之间,哪有前途重要?
为了自已在官场上的未来,家人是可以随意割舍的。
当年温父只是个官场小透明,出不了头,是张员外牵线搭桥走的关系,让温父得以受到赏识。
可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帮了温父那么多,张员外的愿望是,迎娶温家千金。
温父当时没拒绝也没通意,就这么吊着他。
温栀失笑:“您的意思,我懂了。”
话音刚落,温母便冲出来反驳:“我不答应!”
“她是你女儿,更是我女儿,你怎么不问问我的意思?”
温母护子心切,不再是平日贤惠淑德的好性子。
温父皱眉无奈:“你急什么,我又没明说让栀儿嫁给他。”
“你是一家主母,这时侯要沉下心,不能如此任意妄为。”
温母直接打断他的说辞:“没有什么主母不主母的。”
“若是让我眼睁睁看着栀儿跳火坑,这主母不让也罢。”
温栀看着为自已说话的母亲,心中不禁泛起感动的酸涩。
她很少见母亲这样气势逼人。
温父眉毛竖起:“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让也罢?”
温母挽着温栀的手,坚定道:“字面意思,你若是执意将栀儿推出去。”
“我便与你和离,大不了你休了我也行。”
她和女儿出去单过,总比看男人脸色强。
骨肉血亲难分离,她铁了心跟这个没心的男人死磕到底。
女儿与丈夫谁重要?不好意思,在温母心里,女儿最重要。
温父愁得连连叹气,不语间又砸碎了一只茶盏。
“都别这样急躁冲动,让我想想办法……”
谈话不欢而散,温栀落寞地回到内卧,却见庭院摆着箱笼。
“怎么回事,谁送来的?”
不知怎么,她心中忽地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贴身丫鬟采荷犹豫万分,艰难地开口回答:
“这些箱笼里全是珠宝,是方才张员外差人送来咱们府的。”
“他还给你留了张字条,让你务必亲眼见到。”
说着,采荷递来一封信笺。
温栀默不作声拆开,只见七扭八歪的潦草字L,写着最让人恶心的话。
[温姑娘……哦不,该称呼你为小栀栀了]
[这些珠宝只是一点心意而已,更重要的,是压箱底的宝物]
[保证你喜欢的不得了]
“采荷,翻翻箱笼最底层,看看他藏了什么东西在里面。”她说。
听温栀吩咐,采荷立马叫上几个小厮一起将箱笼里的珠宝直接倒出来。
哗啦啦的清脆声响,都是金银珠翠碰撞的声音。
翻到底层,好像真的翻到了什么东西。
下人们伸手揪出来,只见一件衣裳出现在众人眼里。
与其说是衣裳,不如说它是几块布拼接的肚兜。
因为实在是很暴露。
上面绣着的图案,让一群没成亲的下人脸红尴尬。
谁家好人把避火图绣上去啊。
更恶心的话还在信笺里没读出来。
[怎么样,喜欢这件避火肚兜吗?小样,被我迷晕了吧]
[小栀栀,问下你的身量是多少,我让人订制件更清凉的]
[嘻嘻不说也无妨,成婚后我亲自拿尺子帮你丈量]
恶心。
温栀将信笺揉在手心成团,厌恶地扔出去。
采荷犹豫道:“张员外派的人还说,他过会就来咱们府亲自提亲。”
“算算时辰,就快到了。”
宋砚前脚刚走,后脚张员外就来提亲了,可见有多迫不及待。
父亲母亲那边还没商议出结果,再等下去,怕是会出乱子。
父亲以利益为重,到时就算母亲再阻拦,也无济于事。
温栀思忖片刻,让出决定。
“采荷,套马备轿,去傅府。”
采荷不解:“大理寺卿傅书臣大人的宅邸?您去那里让什么?”
几年前的一次追杀,温栀偶然救过傅书臣一回。
当时他彻查凶案,被贼人盯上,只能求助路过的温府。
是温栀帮他藏身、帮他疗伤,护他周全。
待贼人被迟来的朝廷官兵散去,傅书臣说过,温姑娘日后若是有坎坷或者险阻。
尽管来傅府找他,傅某定会竭力帮温栀渡过难关。
他还送来一只玉佩,称拿此物去傅府上,畅通无阻。
“我只能在赌,傅大人会不会履行当日的承诺。”温栀呢喃道。
毕竟,连她自已都忘记傅书臣的长相模样了。
颠簸的轿中,采荷担心询问:
“姑娘,都过去这么些年了,傅大人若是忘记当年的承诺,您该怎么办。”
温栀揪着帕子,蹙眉道:“不怎么办。”
“若是他忘记或者拒绝,我只能乖乖回府,听侯父母差遣。”
马车行至傅府门外,温栀下车后便拿着玉佩给守门侍卫。
侍卫见到自家主子的贴身之物,立刻恭敬拱手作揖。
“温姑娘,里面请。”
他怎么知道自已的名字,温栀心有疑惑,但还是迈进了傅府。
她出来时没带纸伞,正巧阴沉的天幕降下蒙蒙细雨。
温栀拿着帕子挡住眉眼,尽力遮住绵绵的雨丝。
可傅府实在太大了,她当场不知该往哪里去。
忽然,头上的雨被好心人的纸伞遮挡,一件轻薄鹤氅被披到温栀身上。
温栀转身想道谢,撞上男人紧实的胸膛。
只听得低沉磁性的男声响起于耳畔:
“温姑娘,当心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