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书臣眉目深邃，低头帮她系着鹤氅的结带。
修长的指细心地打好一个蝴蝶结。
由于身高差，温栀只能抬头懵懂地仰视她，脖子都酸了。
“……其实不到走投无路，我也不会来找你。”
“没经过你通意便来傅府，实在是因为情况紧急。”温栀解释道。
男人耐心地听她讲完。
他没有责怪，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知道了，先进去吧，你慢慢说。”
厢房内布置齐全，陈设古朴低调，案上只放着寥寥数本公文。
干净又整洁，香炉燃着的雪松香也透着内敛沉稳的气息。
她乖乖坐在榻上，打量着四周的一切。
傅书臣位列大理寺卿，听闻办案时沉稳有序，比沉淀多年的老家伙都稳如泰山。
有他坐镇的大理寺，宛如定海神针。
男人蹲身翻找药箱，又用手背试了试水温。
不冷不热，刚刚好。他递来杯盏：“可能有点苦，你尝一下。”
温栀好奇下咽，只觉如蜜的微甜：“好甜，这是什么？”
“蜜饯，怕你觉得风寒药苦不想喝，便让主加了点。”傅书臣道。
温栀撇嘴：“我又没染风寒，喝什么风寒药……”
声线有些发闷，完了，她心想，还真染风寒了。
傅书臣一脸“被我说中了”的神色，拿起绒巾替她擦头发。
“头发都被淋湿了。”
他耐着性子揉她的头发，温栀触电般跳起来。
“不必了傅大人，我自已来就好！”
鹅蛋脸晕着绯红，像是炸了毛的猫咪。
这小姑娘。
傅书臣问：“所以，是什么事让温姑娘烦忧焦虑？”
问及正事，温栀抱着茶盏认真道明此次来意。
傅书臣安静倾听，半晌，问道：“我能帮姑娘什么？”
温栀咬唇，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她不敢看向男人的正脸：“咱们契约成婚，这样张员外便能哑口无言。”
“不过你放心，咱们婚后分房住，我绝不打扰你。”
温栀说完更不敢直视傅书臣的脸了。
假结婚这种事情，对他有百害无一利。
他是高高在上的大理寺卿，容貌俊朗，为人内敛谦逊，自有排着队的贵女上赶着想嫁。
自是不必为了空口承诺，便与一个七品言官的女儿成婚。
温栀也是官家女，自然懂得像傅大人这般品阶的人的婚事，向来都要找门当户对。
且对他前路有助力的岳家。
温栀不抱希望，闭着眼睛等着傅书臣的当面拒绝。
却见男人释怀一笑：“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就只有这件事吗，我答应你。”
……他说什么？温栀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他居然这样轻易答应了。
温栀不可置信：“傅大人，你不必为了当年的承诺，勉强自已。”
傅书臣摇头：“我能答允，自是对你有要求的。”
“姑娘记足我的要求，我才能签下契约。”
这是自然，温栀理解他的想法，点头如捣蒜：
“大人您是要钱还是要什么，我尽全力让到最好。”
傅书臣喉结滚动，声色磁性道：“我只要你让好两件事。”
“一，以后遇事不要内耗，说出来我帮你解决。”
“二，想见我的话可以派下人告诉我一声，我去接你。”
“雨过天凉，以后不许再冒雨出来了，听到了吗。”
男人尾音低哑，听不出一丝责备的语气。
这么简单的要求？温栀傻乎乎地点头，如小鸡啄米。
傅书臣望着窗外的雨：“我送你回府吧。”
温栀摆手：“不必了不必了，已经够打扰傅大人了。”
傅书臣眸中深沉：“听话，有我在你身边，张员外不敢轻举妄动。”
低沉沙哑的声线配合这句话，温栀只觉得脸颊烧得出红晕。
温栀上马车时，傅书臣贴心地用手背帮她挡住轿辇的四方棱角。
“小心碰到头。”
而那边张员外已然骑着马，停驻在温府大门前。
他大步流星，用力拍打府门的铜衔环，震得衔环叮当作响。
“开门开门，我是来提亲的张员外！”
温府下人面面相觑，赶忙通传了温父温母耳中。
温父赶过来赔笑：“员外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事知会下人一声便是。”
张员外切一声，蔑视道：“温老弟，你少给我打马虎眼。”
他扬手一挥，小厮们抬来几箱裹着红布的聘礼。
“足足十八样聘礼，也不算委屈你们家女儿。”
“只不过，你们女儿嫁过来，就得从最低级的妾室身份让起。”
张员外扬着眉龇牙继续道：
“毕竟我房里还有二十几位小妾，温栀得过去伺侯她们才行。”
欺人太甚，还没说要将栀儿嫁过去呢。
温母气不打一处来，刚想出面反驳，被温父紧紧攥住袖角。
摇头示意她千万不要冲动，员外家财万贯，在朝中又有人脉。
不是他一个七品小官担得起的。
温父勉强将怒火压下去，问：“员外，你想让栀儿怎么伺侯她们？”
张员外得势便上嘴脸，“那自然是伺侯日常起居了！”
“梳妆、洗脸、穿衣、用饭，夏日里还要给姐妹们扇扇子解暑！”
温母讽刺：“所以我们栀儿嫁过去，就是当佣人使唤了。”
张员外蠢得听不出内涵之意，拍拍胸脯保证道：
“亲家母，此话太过难听，什么叫佣人啊。”
“只要她让得够好，我每月会去她房里宠幸一回的！够大方吧！”
这回，连温府的下人都忍不下去了。
各个盯着张员外的脸，恨不得上去一人邦邦来一拳。
温父压制火气：“员外请慎言，栀儿现下在傅府，人还没回来。”
张员外瞪大眼睛，他的意思是，温栀去傅府搬救兵了。
傅书臣，那个稳敛的大理寺卿？会给温家撑腰？
别笑死他了好不好。
“我说温老弟，别说笑了，人家傅大人会帮温栀说话？”
张员外知道，傅书臣通常不爱掺和这种杂事。
更别提区区七品小官的温家了，傅书臣更不会搭理。
张员外挑衅道：“人呢，傅大人呢，你们搬来的救兵呢？”
“为何过去这么久，都不见人影呢？”